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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村恩仇记(小小说)

梨花村是东南沿海的一个著名侨乡,这里面临大海背靠梨花山,环境幽美,民风淳厚。

解放前夕,国民党军队撤退台湾,在梨花村一带抓了不少壮丁,独守空房的梨花村妇女辛辛苦苦拉扯儿女长大,历尽艰辛。

俗语讲苦尽甘来,梨花村妇女终有熬到头的一天。

随着海峡两岸逐步开放,许多早年离开大陆飘泊异乡的人思乡之情与日俱增。

中国人讲究的是“叶落归根”,死也要死在家乡才能瞑目,因此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远涉重洋回归故土寻找昔日的亲人。

梨花村自然也不例外,今天传说王大妈的老伴从海外捎信回来,明天又听说张寡妇的丈夫回了家。梨花村天天喜气洋洋、张灯结彩,迎接海外游子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


这一天,乡长鲁永生陪同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来到了梨花村。只见他身穿一身米灰色西装,系一根绛红色领带戴一幅镀金眼镜,拄着司的克拐杖,颇有绅士风度。只是他精神倦怠,脚步蹒跚,面色苍白,双目失神,一看便知老人有重病缠身。

鲁乡长搀扶着老人走下轿车,指点着梨花村的新楼道:“陆先生,你看看怎么样,家乡阔别四十载,认不出来了吧!”

老人眯缝着双眼,激动得老泪横流:“了不起,真了不起,家乡竟变得这么美!

“那陆先生您就放心地在家乡安度晚年吧,一切我们都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您老的病我们也尽量设法替您医治,听说梨花山有一位高人,有特异功能,我想请他出山用气功替您医治。”

老人摇摇头:“不必鲁乡长烦心了,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我这次回到梨花村只是不愿客死异乡,只要能在家乡的土地上安息,我就别无他求了。”

老人叫陆进良,是新加坡巨泰公司的董事长,拥有万贯家财。陆进良曾是国民党部队五十四军的一个小参谋。解放前夕,五十四军奉命撤退台湾,途经梨花村时抓了十几个壮丁。因为陆进良是梨花村人,熟悉情况和地形,所以抓壮丁是由他指挥的。由于当年的愚忠和盲从,几十年来他一直为此感到愧疚不安,觉得无颜回家乡见父老乡亲。

他弃武从商后到新加坡一住三十年,若不是病魔缠身怕不久人世,他也不好意思回家乡。

这次回乡没想到家乡领导会对他这么热情招待,使他十分感动。他很想为家乡人民做一些好事,来弥补内心的歉疚。

在与鲁乡长交谈中,陆进良先生了解到梨花村发展很快,只是教育设施一时跟不上,当即表态捐赠人民币二百万元,为家乡建造一座设施齐全的梨花中学。

陆先生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便是死后葬在梨花山山坡上。鲁乡长一口答应,并陪同陆先生一同上梨花山选定墓地。

陆进良父母早亡,他又是独子,因此梨花村并没有什么直系亲属,只有一些风马牛不相干的远房姑表亲,闻讯陆进良是百万富翁,纷纷前来套热乎拉关系,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至于这批亲戚中有几分真几分假,陆进良不得而知。好在他已经看破红尘,大彻大悟,无所谓谁是亲,谁是眷了。

陆进良衣锦还乡,搅得梨花村沸沸扬扬,有人欢喜,有人气愤,众生百态,难以一一表述。

陆进良每天拄着司的克在村子四周转悠,他要多看一眼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到了黄昏时分,他喜欢独自一人爬上梨花山坡,在自己选定的墓址上默默地独坐。他觉得心境纯明,欲念全无。落日的余辉照在他苍白瘦削的脸庞上,往事似烟云在他眼前飘过,他的眼神愈加朦胧,就像这沉沉的暮色。

这一天陆进良坐在墓地上正沉湎于往事的追忆之中,蓦然背后传来一声低沉嘶哑地吆喝:“陆进良,你好安逸,只可惜你的阳寿不多了,就像这西天的太阳,很快就要沉没啦!”

陆进良倏然一惊,回身抬眼细看,只见一位蒙面人身穿一身黑衣,下半片脸庞也用黑纱巾蒙住就像武侠小说中的蒙面侠客,威风凛凛地站在他面前。

陆进良疑惑地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谁?”蒙面人冷笑一声,“我是你的前世冤家!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过去造的孽。俗语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时辰已到,我要送你到黄泉路上去!”

“送我到黄泉路上去?好呀,我病魔缠身,正活得痛苦,早点离开尘世也好。”

“哈哈,你要想痛痛快快去死?哪有这么便当的事?我偏不让你去死,我要让你尝尝水深火热的痛苦。"

“你我素昧平生,有何冤仇,如此仇恨于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少啰嗦,到时候你自会明白,现在你且跟我到一个地方去。”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我喜欢坐在这儿。”

“好哇,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今天你落在我手上,一切就由不得你啦。你既然不肯自己走,只好我来帮你啦!”蒙面黑衫客说罢,上前一架陆进良肩胁,陆进良便身不由己被黑衫客提起来,犹似腾云驾雾般向前走去。

陆进良有些惊慌,可又挣扎不脱,不禁叫喊起来:“快来人哪,有人绑票!”

黑衫客不容陆进良再喊,伸出手指在他的哑穴上一点,陆进良就再也喊不出声来。

陆进良被黑衫客拖着跌跌绊绊翻过了一个山岗,来到一潭清泉前。陆进良认识这儿,这潭清泉叫梨花潭,面积一间房大小,水有齐肩深。这梨花潭有一怪,一年四季从不涸竭,水呈天蓝色,陡壁上一股清泉激射而下,水面上溅起无数朵浪花,恰似唐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梨花潭因此而得名。陆进良在少年时代常到这梨花潭来游泳。

泉水清澈见底,冰凉透骨,如果不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般人可真忍受不了。

黑衫客伸手解了陆进良的哑穴,将他往梨花潭一推:“陆进良现在你叫吧,叫给梨花潭的龙王爷听罢。”

陆进良脚步踉跄,站立不稳,跌进梨花潭水中。潭水很快淹到他胸口,他急忙伸手攀住潭边一块突出的岩石,双足试探着踩住了潭水中的卵石,才没有陷进更深的潭水中,顿时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直窜头顶。毕竟老年不比少年火气旺盛,陆进良在梨花潭水中才浸片刻,就已经忍受不住了,嘴唇发紫,浑身哆嗦。他结结巴巴地嚷道:“你、你究竟想把我怎样?你是不是绑匪?你这样欺凌一个患病的老人太残忍了。”

“嘿,受不住了?才浸了片刻就哇哇乱叫,我可是曾在凉水中浸过三天三夜哩。你问我是不是绑匪?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索性明白告诉你,我既要你的钱,也要你的命!”

黑衫客的回答使陆进良如坠五里雾中。若说他是绑匪吧,一般绑匪为的只是钱财,得了钱便放人,对“肉票”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会“撕票”的;但黑衫客如此凌辱自己,且口口声声要自己的命,显然不像普通的绑匪。


若说黑衫客是仇家吧,自己一别家乡四十余载,素无瓜葛,更谈不上冤仇;唯有解放前夕曾在梨花村抓过壮丁,这些壮丁离乡赴台后,大都失去了联系,假如他们要报什么仇,四十多年时间有的是,又何必要事隔四十年后派人从海外盯到大陆来复仇?

陆进良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自己年轻时做下了孽,老来因果报应,莫名其妙凭空出来一个冤家,那也无话可说。反正自己不久人世,就坠入这梨花潭中吧,但愿这清澈的梨花潭水能洗净昔日的罪孽。

想到此地,陆进良长叹一声,想松开攀扶岩石的双手,沉入潭底了此残生。

不料却被黑衫客一把抓住:“怎么,要想去见龙王爷?我不是说过,我要你的命,不是龙王爷要你的命!我岂能让你轻轻松松死去!你不看看梨花中学落成吗?你不是亲自选定了墓地,死后要埋葬在梨花山上吗?现在心事未了就泄气了,要做梨花潭的冤鬼?”

“你、你…你使我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又准备怎样?你究竟有何目的,也给我一个明白。”

“明白,到时候自会明白,我要慢慢逍遣你,让你尝尝人间痛苦。你若要想好受些,就识相些,把建造梨花中学的二百万元捐款交出来。”

“你太贪心了,要二百万,我死也不会答应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这是造福梨花村后代的千秋大业,我怎能为了我这苟延残喘的余生来断送梨花村后代的锦绣前程。

我自知罪孽深重,愧对梨花村父老乡亲,建造梨花中学是我唯一的对梨花村的补偿,你不要多费口舌了,要杀要剔任由你!”

陆进良说罢,心一横,索性闭上了眼睛。黑衫客冷笑一声:“好、好,陆先生真是硬骨头,我佩服,就看你熬得住熬不住我的水深火热’的刑罚。今天我暂且先放你一马,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以后还会来找你算账的。”

黑衫客说罢,轻轻一提,将陆进良拉出水面。陆进良早已冻得浑身哆嗦、寸步难行了。黑衫客也不多话,将他背在肩上,飞步向梨花村走去。到了村口,黑衫客将冻得近于昏迷的陆进良放下,然后迅速消失在暮色之中。

陆进良被梨花潭水一浸,寒气入骨,当夜就发烧病倒。他只觉得一股急促的寒流在四肢百骸乱窜难于控制。

两年前,陆进良忽然患上一种怪病,终日无精打采,四肢绵软无力,浑身疼痛难以入眠,请了许多名医,均查不出什么原因。

陆进良见顽症难治,不愿客死异乡,便将公司的业务统统移交给儿子,自己带了一笔巨款回到阔别四十余载的故乡梨花村。他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积点德做些善事,也好减轻自己早年在梨花村造下的罪孽。不曾想回梨花村不久,竟遇上绑匪,让自己遭受梨花潭寒水冰冻之苦。

陆进良痛苦挣扎,辗转反复了一夜,直折腾到黎明时分,四肢百骸这股寒气才逐渐平息。

由于这股寒气的冲击,陆进良体内原有的酸痛反而缓解了几分,竟然香甜地睡了一觉。

自从患上怪病以来,他已经从没有这样香甜地睡过安稳觉了。日上三竿,陆进良才起床,他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面容虽然消瘦苍白,但双目似乎反而精神了些,四肢也没有先前那样绵软无力。

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陆进良暗自好笑,黑衫客要折磨对手,但他大概万没料到寒气的冲击与对手体内的病痛正好相克,人算不如天算呀。

陆进良不能断定自己病痛的缓解究竟是不是梨花潭水的功效,他倒很想再试一试,因此非但不惧怕黑衫客声言再要找他算账的威胁,反而盼望黑衫客再一次将他投入梨花潭中。因此他对人闭口不说黑衫客绑架之事,依然每日黄昏独自到梨花山墓地枯坐。

数天后,黑衫客果然又来了,当他看到陆进良静坐草坪似乎在等他,不禁“咦”了一声道:“嘿,陆进良,几天不见,你好像反而比以前更精神了些。怎么样,关于梨花中学的二百万捐款你考虑好了没有?我看你还是交出来吧,省得皮肉受苦。 ”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一开口就是两百万,我劝你别再痴心妄想了。告诉你:二百万元已经汇到乡政府,专款专用,谁也休想提出来!”

“好啊,你果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你就不怕我收拾你?”

“老朽行将就木之躯,何惧之有?”

“哼,你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么?上次让你尝了‘水深’之寒,今天要让你尝尝‘火热’之灼。不见棺材不掉泪,到时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陆进良也不出声,双眸只定定地远眺青山夕照,眼神愈见平和,心境一片通明。黑衫客一把将他提起,带进一个深深的岩洞中。

岩洞里怪石粼峋,形状千奇百怪。黑衫客将陆进良横放在一块平滑的大岩石上,又从身边取出一条绳索将他捆住不让动弹,然后将岩石旁堆放的干柴点着。在火光的影影憧憧中,怪石犹似一匹匹蹲伏着的野兽,要将陆进良吞噬。

陆进良虽然大彻大悟,但面对这严酷的现实也不由乱了方寸,额上沁出了冷汗:“你,你要将我烧死?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你不是要钱吗,我们可以商量。你不要乱来,你杀了我,人民政府不会放过你的。”

“嘿、嘿,现在再商量钱已经太晚了。你放心,我还不会杀你,我要让你尝尝火烤的滋味!”

陆进良暗暗懊悔第一次被黑衫客投入梨花潭后没有去报案,现在再一次落在暴徒手中,只好任他宰割了。

柴堆燃着了,升腾的火烟几乎使他室息。陆进良绝望地挣扎着,但手脚被捆住了,无法挣脱。真是冤孽呀,因果报应公道得很…

一九四九年,陆进良所属部队奉命撤离大陆,乘海船到金门、马祖。当时部队中有许多新兵都是被抓丁入伍的,听说要去台湾都很紧张,谁愿意背井离乡呢?于是不断发生逃兵事件。


陆进良奉命严惩逃兵。有一次抓获的逃兵中有几个人是梨花村的青年,逃兵们哀求他看在同乡面上放了他们。当时陆进良信奉的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徇私情,一律严加惩处。

在他的指使下,这些逃兵分别被施以水淹、火烤、鞭打的酷刑。

这些逃兵被迫登上渔轮,离开大陆时,途中有一艘渔轮起义返航,结果被蒋军炮火击沉,全体官兵阵亡,其中也有梨花村的逃兵。

数十年后,陆进良自己饱尝思乡之苦,深感对不起冤死海底的同胞,但事已无法挽回,只留下歉疚与病魔一同折磨他。今天遭绑票,被水浸、火烤,岂不是冥冥之中因果报应么?陆进良长叹一声,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过去太愚蠢。

灼热的烟薰使他昏迷了过去。当他悠悠醒来的时候,火堆已经熄灭,只有一绺余烟袅袅上升。

陆进良只觉得四肢百骸有股热火在蒸腾,灼热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呻吟起来,“陆先生,你醒了?火烤的滋味不好受吧?还是保自己的老命要紧,又建啥中学呢?”黑衫客向他冷笑道。

“不,这是报应哪,也是我罪有应得。若我再不为梨花村做点补偿,我何颜去见地下父老乡亲?你不要再劝我了!”

黑衫客未料到陆进良竟如此顽固,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他替陆进良松了绑,又将他送回梨花村。

陆进良又是大病一场。这次他不再迟疑,立即打电话报了案。县公安局接到报案,感到事态严重,当即成立专案小组侦查此案,同时派刑侦队员王林对陆先生进行重点保护。

因为黑衫客每次出现都蒙着脸,所以陆进良说不出他的面容和年龄,致使侦查工作迟迟未有着落。由于王林与陆进良形影相随,一段日子里黑衫客再也没有出现过。

然而,陆进良经过水浸火烤的折磨后,四肢原有的疼痛反而缓解,原来浑身软弱无力,现在好像体力有所恢复,有时甚至可以不用拐杖也能走路;混浊不清的眼睛也日见清晰、精神。

陆进良心想,这大概就是常说的“回光返照”吧,看来自己大限将至。好在梨花中学即将建成,自己的墓穴也已造好,可以了无牵挂,撒手西归了。

经过半年多的昼夜加班,梨花中学终于竣工了,鲁乡长亲自送来了请帖,落成典礼定于三天后举行,届时要请陆老先生致开幕词。

鲁乡长握着陆进良的手说:“陆老先生,你是一位爱国老华侨,我代表梨花村人民感谢你。”

“惭愧、惭愧,过去我做了对不起梨花村乡亲的事,现在为家乡人民作点贡献算是做点弥补吧。”

“陆老先生,过去的事是历史原因造成的,现在不必再提了,海峡两岸都是炎黄子孙,都是一个老祖宗。对了,陆老先生,关于您的病我已经找到了那位气功师,他答应试试,不过他说要等梨花中学落成以后再替你医治,你就再等几天吧。”

“谢谢鲁乡长的好意,反正我心事已了,没有什么牵挂了。我这病请过许多名医治过都治不好,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两个人正在叙谈,电话铃响了,陆进良接过电话,话筒里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陆进良,今天黄昏我在你的墓地等你,我要和你作个了断。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冤仇么?请你不要让人跟着。”

电话“啪”地挂断了。陆进良呆了半响,鲁乡长问清情由,觉得躲避也不是办法,干脆主动出击,引“蛇”出洞,一了百了。

陆进良也同意这个办法,以解开这个不解之谜。为了确保陆先生的安全,除了王林外,鲁乡长另外又派了两个机灵的小伙子予以协助。同时还让陆先生带上对讲机,以便在发生意外情况时可以通过对讲机传递消息,保护人员好及时救援。

黄昏到了,陆进良坐在墓地静静等待。忽然一阵草响,黑衫客人到了。陆进良一点也不惊慌,缓缓道:“黑衫客,你不是说要作个了断么,也该让我认识你的庐山真面目了吧。”

黑衫客点下头,一把扯去了面纱。只见他年近花甲,几绺胡须飘拂,面容虽然瘦削,却精神矍铄,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神采飞扬。陆进良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他是谁。

黑衫客一捋胡须道: “四十多年前,有一个逃兵被你抓获受尽拷打,后来又被你押上渔轮。他年迈体弱的老母亲抱住你的腿苦苦哀求,却被你推倒在地,你还记得吗?”

“噢,你、你是梨花村的阿祥兄弟?你、你不是被炮火击沉到海底葬身鱼腹了么?”

“是呀,我乘的那艘渔船是被炮火击沉了,可我大难不死,抱住一块船板在海上漂流了三天三夜。我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回到家乡,照顾我年迈的老母亲。可是当我回到家,老母又饿又病,惨死在床上。我恨、我哭,我发誓要报仇。今天,昔日的仇人来到梨花村,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祥兄弟,我对不起你,你要为母报仇我也无话可说,你就下手吧。”

阿祥怒目圆睁,“啪”地一下折下一根小松枝,对着陆进良浑身上下就是一阵猛抽。陆进良起先还咬着牙不出声,可隔不多久,他已是遍体鳞伤,浑身上下就像针扎一样难受,忍不住叫喊起来。

王林等人得知情况有变,急步窜出隐蔽处,大喝一声:“住手!”可阿祥并不住手,依然挥舞松树枝朝陆进良抽打不停。王林上前一把夺下松树枝,阿祥这才长叹了一声,边喘息边抬袖擦去额上的汗水。

三天后,梨花中学举行落成典礼,在主席台上就坐的有县、乡领导。陆先生坐在正中。

他整个人就像脱了胎换了骨,昔日的病态已一扫而光。他站起来激动地说:“梨花中学建成,终于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我感谢家乡人民对我的宽宥和厚爱,我深深体会到家乡的亲、家乡的情。在这里,我特别要感谢梨花山的陆金祥先生。他以德报怨,用中华民族的瑰宝气功治好了我的积病沉疴。我要把我的余生继续献给家乡人民!”台上台下当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原来陆金祥就是鲁乡长请的那个气功师。陆进良回梨花村,犹如石击起千层浪,陆金祥昔日的怨仇一下涌上心间。

他想找陆进良报仇雪恨,可当他得知陆进良满怀忏悔之心,捐款建造梨花中学造福梨花村人民时,中华民族宽厚仁慈的博大胸怀又使他迟迟下不了手。

后来鲁乡长亲自找到他,说陆老先生是一位爱国老华侨,要他为陆老先生治病。他犹豫再三,决定以大局为重。昔日的恩怨怎么能与两岸的亲情同日而语呢?为此他同意为陆先生治病。

陆进良患的是畸形骨炎,造成关节疼痛,骨质松软。

这种怪病的病因不久前才被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专家发现,其罪魁祸首是狗。

狗体内寄生着一种慢性局灶性付沾液病毒,传播到人体可以潜伏几十年。

陆金祥用他的气功特异功能,采取特殊的方法为陆老先生疏通经脉,打通穴道,又用水浸、火攻、鞭打的怪异手法将陆先生体内的病毒逼出。

从心情上讲,陆金祥是不愿为陆先生治疗的,因此他没事先说明而采用了绑匪的手法,造成陆先生精神上的恐惧和肉体上的痛苦,借此发泄他内心的怨恨。

陆先生的怪病终于治好了,陆金祥谢绝了陆先生的报酬,依然隐居在梨花山中。

后来,陆先生又在梨花村投资办了两个果脯加工厂,梨花村从此更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