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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创业者,投身双创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来北京是觉得自己美爆了,要拍《男人装》,结果开了家公司。

如果播出了说不定我就翻身了。

我那时候看见窗户,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27岁生日那晚一过,我觉得自己老了。

创业是要讲阶级的。

……

1984年,一群嗅到先机的人在政策高压下,战战兢兢起步。

1992年,随着邓小平南巡,大批体制内人员由仕而商。

2000年前,中国受过高等教育的一代人开始掘金互联网世界。

2015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正式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随着扶持政策的相继出台,有人说,创业者最好的时代已经到来;有人说,这一代创业者是“温室里萌芽的一代”;有人说,没有经历过物质贫乏时期的8090后,不再像前辈一样为改善生计创业,而是真正“为梦想而创”的一代……

2年零246天、十季、440分钟。

自2015年3月3日上线以来,《梦想三分钟》这个聚焦90后、辐射85后创业者的脱口秀节目,已经记录了124位青年创业者。

他们彼此截然不同,却又在镜头前呈现出惊人的相似之处:

像被下了符咒一样眼神灼灼放光,举手投足间劲道灌注全身,隐而不发。说白了,都是青年的壮志豪情——江山如此多娇,看我今朝。

两年多过去,我们回访了参与节目早期拍摄的七位创业者,讲述他们和梦三的故事,以及这几年里经历的变化,并试图摸到属于双创时期青年创业者的独特脉搏。

我们看到,他们的项目大多是基于移动互联网基础建设完善、消费升级、自媒体升级等背景,当创业变成越来越多人的选择,看似门槛降低,也埋下了发展期竞争激烈的预兆,还有互联网阶级固化,创业资源的马太效应剧增……

创业这几年,有人感叹自己老了,有人胖了30斤,有人深刻感受到“社会的不平等”,也有人无比感激最初的决定……

没有成功的创业者,只有时代的创业者,每个人的故事不尽相同,但这些青年创业者身上投射的都是时代的剪影,读者可各窥其道。

2017年是人们狂热地讨论未来的一年。我们还是期待,未来回首时,能看到这代创业者在中国商业史上留下的烙印。

蔡韵是《梦想三分钟》拍摄的第一位嘉宾,毕业于南洋理工大学,她放弃了新加坡优渥的工作回国,并最终决定创业。

她这样写道:

促使我回国一个很大的因素,是与国内同龄人日渐增加的交流……我非常惊异的发现,这群人的思维、想法、接收的理念、获得最新资讯甚至把它转而变为现实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我10年前刚出国时,国内外的信息与眼界差距。

我慢慢感受到了国内火箭般飞速发展下的蓬勃机遇。看了这些国内小伙伴各种靠谱和不靠谱的尝试,才发现,事情还能这么做!市场原来这么多元这么宽容!

那种只要想努力无限机遇摆在眼前让你争取的感觉,真是太令人振奋。

蔡韵

项目:无二之旅

年龄:26-29岁

那种自然的震撼,是你看那么多纪录片和照片都没法感受到的,只有当你真正在它面前的时候,才会惊叹于它的壮阔。

无二之旅专注定制旅行,在接受完梦三采访的两年多时间里,公司人数从拍摄时的40、50人发展至超过300人,在上海、深圳、重庆等地开设了分公司。当时拍摄所在地的北京总部也从两层扩展为三层,不远处另有IT部门的工作室。

今年2月,无二之旅宣布完成5000万B轮融资,已然走在国内定制旅游行业的前列。

而笑起来两眼弯弯,看似温婉,实则内心爱闯荡的蔡韵,也快迈向30岁了。30岁这件事,也只是让她意识到,“原来我马上要从一个20多岁的宝宝变成一个30多岁的宝宝了,仅此而已。”

如果真要说什么变化,她会觉得自己更平和了一些,年轻时会想要达到怎样一种成功,现在倒不再那么功利。

真正巨大的飞跃来自对创业和旅行行业的认知,刚回国时,她甚至不知道BAT是什么意思,只能恶补相关知识。

蔡韵的微博简介首先写着职业旅行者,创业也没有影响她每年四次的旅行频率,她和先生在北京的家也经营着Airbnb。

有这么爱旅行的老板,无二之旅也会鼓励员工每年出去旅游,入司两年以上的员工享有10天年假,三年以上的有15天年假。每月,KPI最高的两名员工还会获得免费旅行。因为聚集了太多热爱旅行的人,公司已经诞生了好多对情侣。

能推出这些员工福利,也跟无二之旅在管理和发展层面逐渐规范化有关。比起两年前的事事亲历亲为,蔡韵坦言,现在自己能够更放手一些,但并不意味着压力减小,不同阶段的挑战不同。

她毫不讳言将来上市的打算。这两年,为客户准备的路书(行程手册)从一开始主要依赖人工,到每个行程点积淀成数据库,利用人工智能组合成出行方案,成本下降,效率却大幅提升。公司开始进军toB,为OTA和线下旅行社提供行程方案,目前已经占到总业务的40%。未来,无二之旅会以输出行业解决方案为主,toC加持品牌。

她希望人们提起定制旅行,甚至自由行时都能第一时间想起无二之旅。

走过那么多地方,如果要加一个人生观,蔡韵说那就是尽可能多地去体验。

她向我描述了一个印象深刻的画面,在格陵兰看到冰山脱落,“那种自然的震撼,是你看那么多纪录片和照片都没法感受到的,只有当你真正在它面前的时候,才会惊叹于它的壮阔。”

任牧是《梦想三分钟》第一期节目的嘉宾,他的项目青年菜君曾是被投资人追着投钱的明星项目,一年内完成了至少3笔融资,2016年资本寒冬时,一笔几乎万无一失的投资款没能到位,狂奔的项目冒进过度,资金链骤紧,最后崩盘清算。

▎任牧

项目:青年菜君

年龄:29-32岁

我到现在都没有接受。

任牧去了来电。

这家共享充电宝企业的总部位于深圳某科技园区,他一边接受我们的电话采访一边在园区内晃荡,寻思着找点吃的打发午饭。

他形容自己现在是“居无定所的盲流式办公生活”,在任何一个城市都待不到半个月,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做饭的动力,“我曾经是一个多么爱做饭的人啊。”他禁不住感叹。

3年前,任牧在节目里抱着满怀的大葱、彩椒、包菜介绍自己的项目——在雾霾笼罩的北京卖菜。

青年菜君是售卖半成品生鲜食材的O2O电商,用户可以在线订菜,线下经历过地铁站取菜、小区周边自提点、送菜上门三阶段。青年菜君一度是获得梅花天使创投、真格基金等知名风投青睐,一年内完成多次融资的明星项目。

任牧回忆,2015年初是青年菜君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候觉得这个项目还能做很久,虽然生活很苦逼,但是未来很光明。”他戏称那段时间每天跟投资机构说的话“都够写半部三国演义了”,回到家以后一句话也不想说,“脑子都是麻的”。

然而情况在2016年夏天急转直下,已经走完过桥费的投资方临时跳票,项目却已经提前大举冒进,资金周转告急。

一时间,舆论报道铺天盖地,关于青年菜君破产、清算、拖欠员工工资的消息可谓风声四起,世人向来就乐于围观他人的楼起楼塌。黑云压城般的舆论没有让任牧特别焦虑,但确实影响了他的心情。

他做过复盘,却并不想出来讲:“我不想讲,因为一旦讲了,它会变成一个公式,事实上它并不是。青年菜君遇到了很多非常狗血的事情,这些都不是一句两句能讲清楚的,所以很多创业的方法论都没有意义,因为根本不可复制。”

做青年菜君的三年伴随任牧跨过而立之年,也是他变化最大的三年。他深刻了解了资本和互联网创业,被人追着给钱,也被人追着要钱,也见过别人的楼起楼塌,“我既是亲历者,也是旁观者,这是很不同的人生体验。”

2014年刚拿到青年菜君BP的时候,任牧正跟新婚妻子逛街,现在他待在北京家里的时间不多,常常是北京、上海、深圳三地来回跑,都是待一两个星期,人黑了一点,体重轻了一点,更像一个四处漂泊的单身汉。

“我其实特别羡慕那些儿女双全的同学,我羡慕死了。”

今年国庆,曾经一起做青年菜君的合伙人结婚,任牧说他会去做司仪,“感觉就像长辈嫁闺女似的,哈哈,他一定会说我这么说是占他便宜。”

老漂在外面,耳边少不了家里人的抱怨,任牧说他允许自己这样的状态到35岁——“任性”到35岁。

“任性”的根源来自于哪里?

“就是性格里的不甘心,我希望自己是‘少数派’,我也一直是个‘少数派’——跟绝大多数人不一样,这个‘不一样’跟成功与否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吗?”

任牧用“休眠”来形容青年菜君的状态,他说:“我到现在都没有接受,这个孩子明明可以长得很好,未来会很有出息,结果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现在我还是会看生鲜行业的消息,会想如果是青年菜君的话,如果是我的话该怎么做。”

从2016年8月份业务暂停,直到2017年1月,任牧都在处理善后事宜,春节前,用户的储值金额全部都妥善处置完以后,他感到长舒一口气。

采访中,任牧主动提起了他在梦三节目里透露的爱好——睡觉,“那么多年来睡觉是我的第一追求,睡觉最大的乐趣是你可以闭眼,然后再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能量。”

他这样说着,走进一家赛百味,终于开始吃今天的午饭。

有人想任性下去,也有比他更年轻的人想安定下来。

湖南农村伢子黄思源不满18岁就做了北漂,在创投机构工作一段时间后,他决定登上创业的大船,但这艘乘着双创东风的大船上,乘客似乎太多了一点,僧多粥少,资源竞争加剧,马太效应凸显,黄思源被流量战争压垮。

他说自己终于明白,创业还是要讲阶级的。

黄思源

项目:Redlily卫生巾

节目上线日期:2015年3月

年龄:24-26岁

创业这件事情就不是屌丝能干的事,是高富帅干的。说白了太多事是需要有资源有能力的人来做的。

2016年5月,黄思源参加《非诚勿扰》的那期节目播出,他推着手推车挨个给女嘉宾们送了一整套Redlily,包含夜用、日用、护垫,刚好是一个月的用量。

但他坦言,早在2016年3月项目就开始搁浅,那次上《非诚勿扰》是“放手一搏”。

他还参加了一个创业节目的拍摄,节目没能上线,“如果播出了说不定我就翻身了呢。”

团队从零开始做卫生巾,在这个重度依赖品牌的快消品行业缺乏精准和固定的消费群,Redlily一开始定位高端线上品牌,买流量、物流、人工成本等运营支出高居不下,也曾有过融资机会,因为估值问题没有谈拢。

这些问题导致的都是一个后果——缺乏资金,最终项目停摆。

回想起那段时间的状态,黄思源愤懑又无奈:“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入进去了,我已经坚持了有大半年,员工和我都没工资的状态,虽然你知道业务清晰、模式很好,但当你谈不下去,借钱都借不到的时候,就是无力回天的状态,你只能说是停下来。”

那段时期的经历也让黄思源对于金钱、资源、阶级有了更深刻的感触。

这个91年出生,不满18岁就从农村老家到北京来打拼的湖南伢子,用相当长一段时间来跟我讲述他关于阶级、精英创业和草根创业的思考:

创业这件事情就不是屌丝能干的事,是高富帅干的。

屌丝说想搞件大事,先要确保能活下去,当然也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有这种魄力的人太少了。我承认我曾经有过,但现在让我再这样弄,压力很大。我要成家,要有家庭,上面还有父母,比起生来就有资产的人,要弱很多。如果我创业成功了,很好,如果没有,会给家人带来更多的困扰。

说白了太多事是需要有资源有能力的人来做的。

人家生下来就有这个条件,你说缺1000万,人家张张口就能弄到,你还要考虑生存,人家早就实现财富自由,想的是怎么创造价值,这就是阶级。

人穷志短不是没有原因的。

有人说,我这是自卑——

说到这,他提高了音量,加大了肢体动作,

——不是,我是过于执着这点,每个人背景不一样没法站到对方立场去想,但是你得看清,看清楚以后不代表要放弃,看清楚己方和对方的优劣势,再去行动。

如果说这次创业是一次升级打怪,黄思源已经耗尽了所有的HP,“现在还在回血的状态。”

他的创业故事,是帮女朋友从台湾人肉托运卫生巾开始,创业中途,爱情退场,他上《非诚勿扰》做奋力一搏。

现在的黄思源单身,在一家创投机构做运营负责人。

因为过早出来在事业上打拼,一直到创业失败以后,黄思源才有时间体验一下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常做的事,在连续追完二三十集电视剧,用三天时间看完500万字的网络小说以后,他感叹说:“我觉得好快乐啊。”

他现阶段更多考虑的是让怎样家庭更稳定,父母生活得更好,将来能提供给妻子和孩子更多的东西,总要有成绩对得起北漂10年,他不再期望自己还能说出要改变什么。

黄思源把创业前后最大的变化归结于这种情怀的消失,“没有以前那样年少轻狂了,那时候我会想得很大,什么要带去改变之类的。”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写到,‘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在一生的黄金时代,有好多奢望。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现在这个锤子锤到你身上,是不是也锤掉了很多东西?”我问他。

他想了想说:“是的,”又冲我眨了眨眼,“但我觉得我还没达到人生的顶峰,我依然还在折腾,也许我这一辈子也翻不过身,但我一定会去翻,我不会放弃。”

黄思源期待在一切稳定下来以后,能有机会去做一些事情,他不会再做快消行业,更可能是做一个创业服务的平台,事情不一定要做多大,但能让自己觉得已经开始做一个新的事情就可以了。

黄思源有着对北漂的执着,还有北漂创业者感谢北京给了她一切,“这是孕育了太多神奇的地方”,我们补充一句,孕育神奇的还有这个时代。

毕竟,出生于1996年的她来到北京时,只有18岁,却在一年后,成为一名CEO。忘了说,她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小三。

李洋洋

项目:洋洋得意-两坨洋

年龄:19-21岁

我最大的变化就是变老了,老得让自己都觉得恶心。

18岁,李洋洋放弃了出国读书的offer跑到北京,她来是想拍《男人装》的,“当模特,我觉得我长得特别好看,简直美爆了!”

她通过网络获得一些相关人士的联系方式,人家告诉她她太胖了,不适合拍硬照,然后给了她一份工作,每月1500元,人民币。

当时的李洋洋没想到,一年后自己会成立一家营销整合公司“洋洋得意”,成了一个19岁的CEO。

说起那会儿拍摄《梦想三分钟》的状态,李洋洋觉得胖,还很浮夸。那时她还处于刚拿到第一笔投资的兴奋余波中。

当前,快两年过去,她的工作重点从“洋洋得意”转移到“两坨洋”,还是做IP授权和营销整合,还是和之前的合伙人于洋一起创业。

比起之前,李洋洋出方案,再和一个完整的团队合作,现在,她是带着自己的团队打拼,团队管理、战略方向都成了要考虑的事。

她不再有以前那种“拿到什么活都敢做的冲劲儿”,而是会先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她觉得自己老了,“老得让自己都觉得恶心”。

“我感觉我是被非常快地催熟的,我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挺可爱的,”对于接受采访,这个21岁的姑娘说,“我是想看看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她说这话时蜷缩在房间沙发上,这处位于三里屯附近的国际公寓,大开间南北通透,茶几上有精致的香薰蜡烛和鲜花,卫生间里有大浴缸,厨房的水盆里趴着大闸蟹,房间里还有一只叫Top的小狗。

李洋洋每月为这间房付一万块钱房租,她心甘情愿把大部分工资花在这上面。

刚到北京时,她和一个女生合租,“那间房还没有我现在卫生间大,我妈一来看这情况都哭了。”

“结果现在,家里人又说我何必要住这样的房子,但单是回到这待着,什么都不做就是我最大的慰藉。”

住三里屯让李洋洋振奋,连空气都时刻提醒她要奋斗,要保持年轻。从18岁到21岁,北京对她来说是“孕育了太多神奇的地方”。

在大多数同龄人还在读书的年纪就出来打拼,听别人讲大学里的事,李洋洋会很羡慕,但不后悔,她说:“经济独立,是一件挺酷的事,我的工作和我现在拥有的东西给了我很多底气,我特别感激我走过了这样一段路。”

一路走来,她曾压力大到几乎抑郁,拒绝跟外界交流,拒绝看电脑,甚至所有文件看之前必须用纸打印出来。

因为年龄和性别,她遇见过最多的质疑就是这辈子过得太顺,不是富二代就是小三,“我只能回以傻B”。她特别感恩选择相信她的员工。

李洋洋说她目前的愿望是把事情做好,做出一家伟大的公司。

被问到什么样才是伟大的公司?她想了想承认自己还给不出具体的定义,但是特别喜欢罗永浩那句“我们的野心大到不敢说出来”,“我不知道公司未来的形态会是什么样,但是我敢说我想做一个那么大体量的公司。”

还有一个人在节目拍摄时带着舍我其谁的锐气说“我期望改变所有人的生活方式”,他更早前的经历或许可以稍微解释这样的意气风发,北京青年报的一篇报道是这样写的:

张仕郎总说自己赶上了好时候,比如20143月,公司法改革,0元可以注册公司。没钱的张仕郎在4月用1元钱注册了云视野(北京)科技有限公司。6月,张仕郎加入了天使汇,并在7月拿到了天使投资。

现在,张仕郎会在采访里感叹自己老了,透过话筒能听见他跟商家处理事物的各种背景音,他中断了一两次采访跟人结账,一切充满市井生活气,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的反差,好像当初锐意的少年变成了处理鸡毛蒜皮琐事的实在男人。

张仕郎

项目:云视野

年龄:26-28岁

苦的时候?那太多了!

张仕郎很确切地知道自己是在哪个瞬间变老的。2016年9月25日,27岁生日一过,他一觉起来发现自己把门牙磨了一个缺。

在此之前,他已经苦苦思索了好几个月。期间,团队大幅裁员,项目多次转型,一度不知路在何方。

2014年,张仕郎创立云视野,最初的模式是专人带器具上门验光,缺乏技术门槛,且单数随机性大;随后团队瞄准大学生群体,寻找校园代理上门,再由验光师远程指导验光,依然主要依赖人力;后来,又推出验光机器人放到加盟商,如书店或咖啡店等地,但免费验光没有解决盈利问题,且潮汐效应明显。

没有盈利,单靠融资款维持,账上虽然还有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2015年底,张仕郎将团队从40多人裁员至不到10人,2016年中,团队算上他,还剩两个人。

现在再来问他为什么一路坚持到现在,张仕郎想得很清楚。

“一是模式比较省钱,没有乱烧钱,加上及时裁员,没裁肯定就死了;还有就是不甘心,我大学专业是飞行器制造,后来因为配眼镜被坑,发奋图强自学写了瞳距测量软件,又花了一个学期生活费申请瞳距测量专利,考了验光师资格,去眼镜工厂卧底,去那些公司实习,这么多年都在做这个。”

他也承认:“我也不可能再去造飞机啊,没有回头路,”不是没有想卖掉公司,“没卖掉,也舍不得。”

问他最难是什么时候,他说太多了,感慨道:“如果我当时抱着挣钱的目的,绝对不会做这么苦逼的事情,只有那种特别傻的人,就跟阿甘一样,才会做这个,因为这现在肯定不是一个挣钱的业务。”

做着不挣钱业务的张仕郎,在想明白怎么挣钱,怎么活下去的那一刻,变老了。

创业初期,张仕郎想的是要颠覆眼镜行业,没想过要挣太多钱,他直言,“那时候很可笑,不明白你要颠覆一个行业首先要比这个行业更挣钱。如果连怎么赚钱都想不清楚,那肯定是走不下去的。”

折腾了整整一年,云视野才找到挣钱的新方向:推出针对弱视治疗的中药熏疗眼罩和出售验光硬件,利用线上标准化程序指导用户自助验光。

因为快递价格和供应链优势,团队长期驻扎在江苏丹阳,已经能够做到盈亏平衡。

对张仕郎来说,这两年来他最开心的时刻,是公司第一次全天进账5000块钱的那天,“一天就可以赚到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感觉太美妙了,虽然之前有过一个月100多万的流水,却是完全不挣钱的,但现在一天挣5000元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对于自己的变化,张仕郎说这是必然的,总不能坐等花光投资款挂掉。

未来,云视野希望能以现有业务做一个眼科入口,而线上的云验光会成为趋势,目标是以后能够恢复真性近视。

两年没有太多消息,熬过外界的资本寒冬,跨过内部的模式挣扎,依然在坚持的不止张仕郎一个。接受我们采访时,正是这个人最高兴的时期,他说他终于找到一条路,就像在黑暗隧道中看见一道光。对了,他也是一个卖房创业的创业者,从买房到卖房,时间不超过一年。

曹雪

项目:花田小憩

年龄:28-30岁

他对我说:“你的梦想就是个屁。”

曹雪已经30岁了,他说搁现在自己不会再卖房创业了。

17岁离家做花店学徒,21岁开始拿年薪,成为业内有口皆碑的花艺大师,25岁,曹雪在北京三环买房,不久,他卖掉房子创办了花田小憩,一个植物美学的内容平台。

创业这几年,经历了找不到方向、合伙人离开、转型困难,最难的时候,面对资金压力、人员流失等问题,他看见窗户曾经脑子一热想过跳下去。

再说起当初卖房的决定,曹雪说:“你没有退路的时候,就要把自己逼着往前走,这个时候才能向着真正的那个方向去。”

花田小憩最初的定位是传播美学,做免费内容获取流量。然而在遭遇第二次资金链断裂后,曹雪意识到,资金老是接不上可能是商业模式的问题。

“然后就是苦思冥想,拿走春秋大梦,把三角形丢掉,把线丢掉,想这个行业最需要什么,业内只有我有粉丝群,因为他们在我身上看到希望,所以后来选择这种方式来做。”

今年4月份,花田小憩开始转型,针对线下花店,作为流量入口提供服务,比如人员搭配、绩效管理、供应链管理等,还推出线上教学课程,总得来说就是对国内大批二三线城市及乡镇花店提供升级改造的方案。在供应端,花田小憩也能利用自身流量优势,帮助推广新的鲜花品种。这个全新的模式,围绕行业上下游都有不小的想象空间。

为了做线上花艺课程,曹雪满世界去跟顶级设计师谈。他从学徒起步,最早月工资只有500块钱,那几年赚的钱全部花在学习上,他用自己的经历去说服设计师们录制教学视频。

9月份,课程上线一个月,1300人报名,实现了盈亏平衡,这是曹雪创业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之前的整个转型过程用了整整三个月,曹雪直言,“挺痛苦的,那段时间公司也没有进项。但是找到方向,技术验证了以后特别开心,当你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和模式时,完全让公司进入一个全新的、明亮的状态,因为真正的压力是找不到方向的迷茫,找到方向以后,所有压力都可以一条一条去解决。”

这两年跟压力一样增大的,还有他的体重。曹雪胖了30斤,他没什么时间去健身房,每天都很忙,忙起来吃饭就没个准点。

说起一些人不再创业,回家过起家长里短的小日子,中途他不是没有机会套现离场,他为什么还在做这个项目,曹雪很认真分析起创业理论,讲花田小憩在做的事是“真正有意义的”,顺便自嘲了一句:“30岁的人了,还在谈梦想。”

说到这,他有点不好意思,两手捧住脸,就跟谈起自己的体重变化时一样,有点腼腆地笑了。跟两年前,那个在节目里画着内眼线,看上去颇为高冷的花艺大师截然不同。

曹雪的手指修剪得异常干净,方便在沾上花泥以后清洁打理。他在讲述的过程中,曾把一根手指竖到桌面,模仿曾有投资人当面对他说,“你的梦想就是个屁”。现在,曹雪说,他希望花田小憩能达到帮平台上30%的学员实现50%溢价的成绩。

还有一个人也把自己这两年来最大的变化归结为长胖了,尽管——他只是从76公斤长到了80公斤(替楼上的曹雪送你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但他再三向我强调以后要常去公司旁边健身房的决心。快到30岁,他似乎没怎么变,感觉还是那个节目里被问到产品设计的原则时会连说三遍“好玩”的大男孩。

在发现原有项目方向天花板有限的时候,他幸运地搭上了自媒体蓬勃发展的顺风车。同时,在这个全民创业的时代,科技不再是独属于某个群体的话题,而是被普罗大众赋予关注。目前,团队靠做内容已经实现盈利。

朱紫辉

项目:酷玩实验室

年龄:27-29岁

我只染紫灰色的头发。

朱紫辉最近都凌晨4点睡觉,上午9点起床——倒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家里的两只猫每晚在房子里跑障碍赛。

年初酷玩实验室搬了新地址,不准养猫,他只能勉为其难晋升为铲屎官。

不仅是换了新的办公地址,结束《梦想三分钟》拍摄的两年间,酷玩实验室的定位也有了大的转变。

2015年的朱紫辉在梦三摄影棚玩着无人机,介绍酷玩实验室是一个社交型的电商,用包括无人机在内的技术玩具作为切入点,把工程技术的学习完全转化成一种娱乐的方式,打造DIY技术社群。

而现在,酷玩实验室主打泛科技内容,同时结合自身媒体优势运营社群活动,未来除了浅显的科技内容,也可能提供深度专访和收费课程。

关于转型,朱紫辉回忆说,当时酷玩已经做到国内数一数二的无人机社群,但随后发现,因为对参与者技术要求太高,项目天花板太低。

适逢团队的内容运营颇见起色,2015年底,酷玩实验室的微信公众号已经打造出一批爆款文章,达到700万阅读量。

第一篇爆款文章是关于埃隆·马斯克的SpaceX公司成功回收一级火箭,那之前他们就针对行动失败或成功两种情况各准备了一篇稿件,得知结果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一篇三四千字的长文,对比其他媒体一百多字的简讯,分量不言而喻。第一天文章就获得了100多万的阅读量,涨粉2万。

就这样,团队渐渐总结出生产爆款内容的一些方法。现在,除了图文形式,酷玩实验室还推出短视频和漫画。

这也跟去年年底开始,酷玩实验室公众号的粉丝涨幅陡然下跌有关,经过多方询问,团队发现涨粉遇到瓶颈是迟早的事,图文内容在微信平台已经饱和,导致获取粉丝的门槛大大提高,必须去探索别的内容形式。

今年年中的百度事件给酷玩实验室带去了意外曝光,事情最开始发酵时,酷玩发布的文章收到了2万多条回复。

被百度起诉500万的消息传出后,朱紫辉一下成了那个“准备卖房”的老板,他表示最初确实考虑过,但后来发现没那么夸张,官司估计在10月底开始。

事件对团队做内容影响不大,以后如果有科技公司的负面该曝光还是要曝光,只是对某些小细节会更加注意,要学习怎样能够在披露对方的同时避免己方的责任。

除了爆款文章的产出,这两年酷玩发展的另一个转折点在今年年初,朱紫辉决定暂停无人机项目。这个2016年初开始的项目,本以为只需要两三个月的投入,却持续了整整一年,虽然推出的无人机卖得不错,但考虑到后续投入,他们决定停下。

现在,酷玩实验室处于盈利状态,朱紫辉给它的定位是普通人看科技的地方。

在他看来,虽然目前科技在应用层面已经非常发达,但公众对它的认知上还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酷玩实验室以轻松娱乐的方式讲科技,满足人们看科技的需求。

如果创业者可以分类,朱紫辉属于从没想过要做创业以外事情的那类,“宁愿摆地摊也不去做销售”。压力大的时候,他想的不是要去打工,而是把公司卖了休息一阵,再接着创业就好了。

创业这么久,他还是给人一种大男孩的感觉,他说自己迄今为止遇见最大的挑战还是在大学时代,作为一个NGO组织的负责人管理全国1000多人。

但变化还是有的,最大的变化是长胖了——从76公斤到80公斤。以前他是不婚族,现在看见父母渐渐老去,也开始怕老,慢慢在想要不要有自己的家庭。

在《梦想三分钟》节目里,朱紫辉顶着一头浅金色头发说:“人的一生就是在对抗无聊。”现在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新的头发长出来没顾得上染。他说自己只染紫灰色头发——因为名字的缘故,节目里呈现的颜色是因为褪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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