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是世界睡眠日,谨以本文献给长期被失眠问题困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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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几则与失眠及其治疗相关的几组数据。
1、外媒:中国“失眠大军”带动千亿元市场
这是新加坡《联合早报》1年前发过一篇文章。据估计,中国睡眠产业的市场规模已超千亿元人民币,2030年有望突破万亿元。
京东大数据研究院发布的《2019-2020线上睡眠消费报告》显示,卧具床品、改善睡眠类保健品、“助眠黑科技”等销量呈稳定增长趋势。助眠仪、助眠香薰、蒸汽眼罩、隔音耳塞、助眠枕头等“睡眠神器”层出不穷且销量不俗。
2、褪黑素、睡眠课,正在收割3亿“失眠人”的焦虑
这是由星晚撰文,编辑陈邓新整理后所发表的文章。
3、与失眠相关的几条医学新闻
(1)你睡得好吗?40万人研究发现,失眠与9种心血管疾病风险升高相关;
(2)一夜没睡或增加阿尔茨海默病患病风险;
(3)过早睡,竟会增加 43%的死亡风险和23%的心血管意外风险;
(4)复旦大学院长说小孩睡懒觉没坏处,8小时以上睡眠更有利大脑发育。
上述研究和调查结果提示了以下几方面问题:
1、失眠的人很多;
2、失眠危害“很大”;
3、许多失眠者成了某些商家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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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著作《学习睡觉》这本书中曾经记载一个案例。有一位失眠者,50余岁,他的失眠病史有20余年,反复求医,不断服药。用他自己的话说,“跟你医生讲,毫不夸张,世界上能治失眠的药我都服过”,但睡眠状况仍然不满意。2013年,他来我们心理卫生科求治,心理评估提示其存在“神经症人格”,医生告诉他药物治疗不是长久之计。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来访者摆脱了药物。他以为自己的失眠治好了,也就中断了心理咨询。2015年,作者在援疆1年结束回原单位上班时,该来访者再次来就诊,作者一看他的病历记录,惊讶地发现,他目前在服用5种与睡眠治疗有关的药物,但睡眠仍然时好时坏。
毫不夸张地说,类似这样的失眠患者在我们心理科临床每天都能遇到,我甚至遇到过一位女士因失眠住院花了6万多元钱的。
每每遇到类似情况我都感到非常痛心。我在著作《学习睡觉》这本书的前言中曾经如此写道:
就像饮食和性欲一样,睡眠也是基本的人类需求,我们大部分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觉中度过。但是,失眠的人却丧失了这种能力,需要重新学习。
就像呼吸和心跳一样,睡眠不受自主意识的控制,我们唯一需要做的是顺应睡眠的自然规律。可是,失眠的人却无法放下意识的控制,害怕自己的无意识。
大量的研究结果表明,在这个瞬息万变、压力四伏的时代,失眠已然成为一种流行状态。几年前,仅有三分之一的成年人抱怨自己失眠。但现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成年人都在抱怨自己深受慢性失眠的折磨。
尽管医学不断发展,能帮助睡眠的药物层出不穷。但是,药物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不能彻底解决睡眠问题。因为药物无法消除失眠的根源。而且,安眠药还存在许多不良反应,甚至增加某些人群的死亡风险。
作者在临床工作中,每当遇到强烈要求开“安眠药”的失眠者时,往往会想到自己多年前在读大学和研究生期间经常半夜“睡不着觉”,就会起身坐在床边想一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经历许多失眠之夜之后,作者对自己、对内心的感受、对人际的关系、对生活中的经历、对生命的意义……都有了许多新的认识和体验。现在经常想,如果当时自己被贴上“失眠症”、“抑郁症”或者“焦虑症”的标签,以“安眠药”、“抗抑郁药”或者“抗焦虑药”来治疗的话,现在会是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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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失眠问题本身是一个“本能”(植物神经功能)方面的问题,如何恢复自然本能才是治疗的目标。从这一角度来说,下面这些内容才是失眠治疗中需要关注的核心问题:
1、失眠是一种社会文化方面的问题
失眠是一个文化的现象,现代人为什么容易患上失眠症,因为失眠不少的人热衷于夜生活,所以失眠让我们体验更多的生活、娱乐与激情。失眠是个文化疾病,在不发达地区,偏僻,信息不通,缺少娱乐资源,人们自然的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很少的人会失眠。也因为这样的生活,几千年来,人类集体无意识中储存了一种跟随自然节律的睡眠模式。
但城市化改变了这种模式,我们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跟自然的距离远了,我们看不到日落,也没有星星,我们的睡眠当然也迟迟不来。在这个世界上,最直接、最便宜、最有效的治疗失眠的方式就是逃避文明社会,丢掉手机,放弃电视,不用电器和照明,没有茶、咖啡、热可可,也没有音乐和书籍,只有一盏晃晃悠悠的烛光,在深山雾气包裹和星光微阑下,躺在硬的木板和草席上,接受大自然的催眠,相信睡眠很快会来。正如下图所示,如果这些问题没解决,怎么可能做到不失眠呢?
2、心理行为因素是失眠的主要原因
在医学中,失眠症归属于“精神病学”范畴。而在《精神病学》教材中,失眠症归属于“心理因素相关生理障碍”范畴;在《牛津临床精神病学手册》中,失眠归属于“行为障碍”范畴。临床观察也发现,60%以上的失眠与心理因素有关。因此,在排除躯体疾病因素、环境因素、药物因素、生活事件以及不规律或不良的生活习惯等影响因素之后,需重点考虑失眠的心理因素,如:
(1)易感素质
敏感、遇事多虑的个性素质是失眠的易感因素。换句话说,具有神经质性格特征的人容易出现失眠。他们往往比较内向、内省、理智,追求完善,好听赞扬声,总认为应事事比别人强;非常敏感,爱担心,情感抑制性强;好强、上进、认真,容易产生内心冲突;执着、固执、任性;智力水平较好,多为聪明能干,但总认为不满足,还应表现更好。
(2)精神心理因素
生活事件作用于个体,在不同个性的基础上,引起不同程度的焦虑、抑郁、不安、兴奋、愤怒、悲伤等,导致失眠;失眠本身又成为焦虑、难受的刺激原因,使情绪更糟,进一步加重失眠;如此便形成恶性循环。
此外,失眠还往往是抑郁症、焦虑症的信号,需要引起特别重视。
(3)失眠恐惧
偶尔的失眠体验,使个体产生对失眠的恐惧情绪,害怕失眠反而导致失眠得以持久存在,这是失眠的一个很常见的原因。
(4)潜意识冲突
有心理分析治疗经验的人都知道,包括失眠在内的身体症状可能是潜意识处理压力的方式,也就是说,心理问题转变成了躯体问题。再换句话说,失眠是有目的的,是为了“获得”某些“好处”。当然,这不一定被当事人意识到,同时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因此,在听了失眠者说“只要能让我睡着就行”的时候,心理治疗师往往会说:“解决睡眠问题并没有您想得那么容易、简单”,或者“如果药物能彻底解决失眠问题,您早就治好了,也就用不着来心理科就诊了”。正如下图所示,失眠背后至少存在6大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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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上述认识,我在著作《学习睡觉》这本书中提出了如下观点:
1、失眠不是一种病,它是一种症状或者是潜意识所发出的告诫,提醒我们去处理生命过程中积存的各种问题;
2、“下诊断-开药”模式对失眠的诊治具有局限性;
3、不论是失眠者,还是一般的医护人员,他们对失眠的认识存在许多误区; 4、我们不能一味地依赖药物,而是需要把失眠问题还原回生活问题和人生问题加以解决。
我发现,不管是失眠者还是治疗者,都存在重药物而轻心理的治疗倾向。其实,药物对失眠的帮助是有限的,甚至可能存在相当的风险。例如,美国有一项以100多万人为对象的研究结果显示,每夜服用安眠药者的死亡率是不服用者的1.25倍,夜间服用安眠药与每天吸一包烟一样具有高风险。丹·克里普克总结道,自2008年以来,15项流行病学研究都发现,服用安眠药会增加死亡风险,却没有任何一项研究表明安眠药会降低死亡风险;其中的三项研究明确表明,服用安眠药会增加癌症死亡风险。
2006年发表的一项关于安眠药的荟萃分析表明,整体来看,较之安慰剂,安眠药仅仅将平均入睡时间缩短了10分钟,总睡眠时间大约增加了10分钟;安眠药实际上并不能改善睡眠,但由于安眠药可导致失忆,人们就不记得清醒时的情况,这让他们误以为大部分安眠药物改善了睡眠。因此,麻省理工医学院睡眠治疗中心格雷·D.贾克布提出告诫,不到万不得已,医生不应该开具苯二氮卓类药物(即通常所说的安眠药)治疗失眠。
失眠的你或许会问,既然药物不是治疗失眠的首选,难道我们就任由失眠导致的痛苦吞噬我们吗?不是的。许多心理疗法已经在失眠的治疗中崭露头角。例如,认知行为治疗(CBT)已被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美国心理学会推荐为治疗慢性失眠的首选疗法。
我的临床体会是,认知行为治疗、森田疗法、正念疗法、精神分析、存在主义等心理疗法均对失眠者有帮助,关键是如何根据失眠者的具体特点进行选择。——《学习睡觉:心理治疗师教你摆脱失眠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