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摄于意大利,矫健的身姿在乱石中攀登,其实就是Vero在异国他乡奋斗的写照。
Vero在上世纪70年代初出生在上海一个普通家庭,她有一个姐姐,父母对孩子都有期望,所以她们姐妹俩都受过良好教育,她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她姐姐是中医药大学的,这在60 - 70年代比例并不高。父亲在她毕业后不久因病去世了,母亲后来也罹患重病,好在发现得早,又加上不懈地坚持了七年的中药治疗,终于完全康复。她母亲早年是一位摄影师,我猜一定是开朗乐观的女士,我没有见过她,只是在Vero给我看的照片中见过。
我在90年代中下期在一个英文学习机构认识Vero,没有多久,她嫁了一个外籍大酒店的总经理,并去了新加坡。但我们反而联络更多了,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每年都要去几次新加坡。只要她在,她总是想法子和我见面。那是简单而快乐的时光,虽然很短暂。
Vero长得很美,五官很妥当地长在那张脸上,有些西方人的意味。尤其是她的眼睛,又大又深又亮,多看几秒好像要陷进去。长发乌黑,有微微的自然卷,充满海派的洋气。她几乎从来都没有化妆,就这么天然本色。身材也极棒,凹凸有致,她说那是游泳的功效,她曾说自己是浪里白条。
我最佩服她的一点,是她极强的学习和自律能力。认识她时,她在法国国民银行做行长助理,竟然已经可以讲一口流利的法语了,据她后来说,她在”二医”读了一年强化班后就上岗了。当然英语也不在话下了,要知道她专业学的可是中文啊!
到新加坡不久,Vero执意要找工作。她总是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并不是她挣来的,不知哪天就没有了,“人有不如己有”。不久,她告诉我找到工作了。我真为她高兴,这可是小概率事件,而且她是毛遂自荐成功的。那是一家政府间机构——亚欧基金会,当时有二十四个成员国,来自亚洲及欧洲,再加上欧盟及东盟秘书处。雇员都来自基金会成员国,Vero是该组织长期聘用的第一个中国人。
她做的事情在我现在看来也是很高大上的,比如:组织过亚欧非正式人权对话,民主化与公正和政府间组织会议及研讨,亚欧环境研讨会。还有亚欧演讲旅行(组织),内容很广,来自亚欧很多大学,亚洲发展银行,国际策略研究机构,英联邦外交事务部等的专家研究员们探讨学术合作、文化交流,种族及仇外的文明相容问题,公民自由,政府管理等等。
Vero是副总裁的特别助理,当时的项目小组全部成员来自亚洲和欧洲国家,他们计划、安排、组织那些国际活动,她要撰写会议稿件,有时亲自演讲,这个工作强度让我咋舌。最不可思议的是,我们见面她总带我去乌节路逛街、聊天、喝咖啡、吃东西,一起买打折的破洞牛仔裤、英语字典和原版书以及漂亮且不贵的小首饰,让我感觉那些工作是别人在做,不是她。她告诉我她已经被伦敦大学的法学院录取,并将进行遥距函授学习。
其实在那之前一年,她已经开始阅读英国上议院的法庭判决文件了。她之后和我谈起,那些文字简直枯燥无趣到死。有时她甚至下了班都不想回家,一想到回家吃过晚饭,就要打开那些书本,无聊到无处遁形,可是不这样做,她又会升起深深的犯罪感。
后来我也偶尔听到Vero诉苦,那个法律课程真不好读,她说自己简直到了头悬梁针刺股的地步,每天只睡三到四小时。我听了很心疼,但我并不会劝她放弃。其实我知道她肯定会坚持下去的,因为她有自己清晰的人生目标——进入联合国工作。所谓小宇宙爆发,大概就是她那样吧。
两年后,Vero拿到法律的学士学位,那个学位通常是三年修完,而她只用了两年。虽然学习是艰苦的,但她希望毕业典礼的时候可以带母亲来分享她的快乐和神圣一刻,带母亲看看伦敦。母亲年事已高,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能亲自看到女儿的成功和荣耀,让她为女儿自豪,所以Vero常常在“和时间赛跑”。继而Vero去英国赫尔大学继续深造,主修国际商业经济法。硕士学位拿下后,Vero作为顾问,开始为欧盟工作。
她来到布鲁塞尔,担任欧盟的亚欧会议总协调的项目组长。这个工作可不轻松,她要与各成员国的外交部官员直接打交道。这些成员国有五十一个,还加上欧盟及东盟秘书处。与此同时,她又开始了比利时根特大学的法学博士课程,主修中国专利法。就这样她白天工作,晚上写博士论文。
自此她开启了人生新的旅程,除了参与一些法律事务工作以外,开始为欧盟的一些经济合作项目服务。我真的很为她骄傲,觉得她了不起,她总是淡淡地笑笑和我说:我是一个屡败屡战的人,别人只看到我的成功,看不到的是我无数次的失败、挫折、失望,但是我一直不懈地努力,因为我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的。我从内心敬佩她的信念和努力的坚持。我知道她必须安排好学习和工作的时间,安排自己的住房,自己的签证,自己的社会保险。一个人在国外全部要靠自己去面对,去解决,这种精神,岂是一个赞字了得?
我有时觉得她比一个三头六臂的汉子还要强大。过去的十年,她参与了很多亚欧峰会,其中有一次在布达佩斯召开,她因为有丰富的经验,担任全程的技术支持及峰会协调。她很兴奋地告诉我,期间有很多著名的经济学家及政府首脑出席,她还遇见了一位法国的女性高级研究员,特别有才华,是她的榜样。我看着她发过来的她俩的合照,俩人都精神饱满,自信地微笑着。我心想,你何尝不是我的榜样呢,而且是我们大多数人的榜样。我真为她骄傲。
除了工作和读博,Vero也想追求爱情和家庭,抚育自己的孩子。但说心里话,很少同龄男人能跟上她的步伐,分享她的视野。2011年她有了一个孩子,当时她寄给我一张明信片,一面空白,一面只简单地写了两行小字:祝贺女儿Delphine出生,取中文名为弘道,出自《论语》: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真心祝贺她做妈妈。
婴孩时期的Delphine弘道
不到四年,Vero获取法律博士学位。之后她加入了欧洲政策研究中心,担任副研究员,同时她也是欧盟和中国经贸合作小组的顾问。并且,从去年开始,她和研究小组成员一起,于今年四月完成并出版了《明日丝绸之路——评估欧盟——中国自由贸易协议》。其实中欧自贸区的概念早在2013年就由中国中央领导人在访欧时提出,但是中欧双方从未就这一课题作深入的研究。所以,Vero总是很骄傲,说自己作为第二作者参与了这个“前无古人”的研究项目。而且Vero是八人小组中唯一的中国人,其他都是著名的欧洲经济学家,Vero则是法学专家。在欧中自贸协议研究之前,Vero也作为共同作者为欧盟委员会撰写了亚欧会议过去二十年来的评估报告,检查这个合作机制的成就与不足,并为亚欧会议今后的发展,为欧盟提供政策建议。
三年前,人民日报驻布鲁塞尔的记者采访她,题目是《用自信为中欧关系服务(中国梦赤子心)》,她对记者说:“中国和欧洲在经济上相互依存,甚至在政治上也相互借重。我希望自己能在中欧关系中起到桥梁作用,实现自己的价值,又为祖国贡献一份力量,这就是我的中国梦。”我想她在世界的舞台上展露自己,不仅是上海人的骄傲,也是中国人的骄傲。
知道我想写一篇关于她的文章,她非常高兴,并给我写来了一封电子邮件,其中写道:我43岁时,获取博士学位,并且开始了关于知识产权法的职业道路,对于过去十五年着力于欧亚关系的工作经验,又是全新的开始。
我一直记着她的一句话就是,我屡败屡战,从不妥协,所有的成绩都是我应得的,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每一份努力。我心里常十分感叹,Vero就是一位勇士,只问耕耘是她行动的准则,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的梦想。不仅令人赞叹,还叫人肃然起敬,相比于国内的充满矫情的所谓女汉子们云云的讨论,Vero早就已经用行动,跨出了一大步,并用最质朴的语言,告诉我们一个简单的道理:真正的努力从来不会白费。
我期待和她的再次重逢。
Delphine弘道近照
妈妈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