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地球另一边的遥远华人国度

苏里南是地球另一边不起眼的遥远南美小国。如果在地图上找,你只需要先找到巴西,再往上看,苏里南就位于巴西“头上”。

南美国家对于我们而言,基本上是活在标签中的物种。有标签总比没标签好,至少那是我们了解的第一步。巴西,我们的第一印象往往是足球、或桑巴;阿根廷,会想到马拉多纳、梅西、贝隆夫人;古巴,会想到切·格瓦拉,想到古巴雪茄,亦或是社会主义。哪怕是哥伦比亚,你也会想到大毒枭——有标签总比没标签好。

但,苏里南呢,却很尴尬,你甚至找不了一个标签给他贴上去。其实,我们对苏里南一无所知,我们对苏里南“不可描述”。

官方语言不是汉语

尽管我们对苏里南一无所知,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苏利南是南美洲华人占比最高的国家,不到60万人口的小国家,竟然有7万多华人!这可能是新加坡之外,华人占比最高的国度了吧。

如此之高的华人占比,以至于国内一些媒体/自媒体文章中说,“苏里南把汉语客家话定为官方语言之一”,还有一些文章说“2014年开始苏里南把中国的春节定为法定假日”。

嘴哥对此说法均抱有怀疑,专门查了一下,发现并非如此。请看美国中央情报局官方网站cia.gov的一段话:

Dutch(official), English(widely spoken), Sranang Tongo (Surinamese, sometimes called Taki-Taki, is the native language of Creoles and much of the younger population and is lingua franca among others)

荷兰语是官方语言,英语是普遍流行的口语,还流行一种叫“Taki Taki”的苏里南土语。完全没有提到汉语客家话。

再看维基百科“Suriname”英语词条的一句话:

Dutch is the sole official language, and is the language of education, government, business, and the media.

这里直接强调了荷兰语是苏里南唯一的官方语言,也是教育、政府、商业和媒体的语言。

看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汉语客家话并不是苏里南的官方语言之一,人家只有唯一一种官方语言荷兰语。所以我认为,汉语客家话只存在于苏里南华人社会而已,远没有到达“官方语言之一”的地步。

再说把春节定为法定假日这件事,同样也是讹传。我们来看中国驻苏里南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官网的说法:

这里面没有提到苏里南的公众假期有春节,倒是有印度教和穆斯林的传统节日。撒红节是印度教传统节日,开斋节是穆斯林的传统节日,因为苏里南的人口有35%的印度人,有13%的穆斯林人口,他们在苏里南社会里,比华人更有影响力和话语权。所谓苏里南春节也只是当地华人族群的节日而已,并非苏里南全国性节日。

我们媒体/自媒体乐意看到外国把汉语(包括粤语、客家话等)当成官方语言之一,乐意看到春节成为更多国家的法定节日。体现出我们对文化软实力输出的急迫心情。但这事儿急不来,也不是靠意淫就可以得来的。

事实上,如果了解苏里南华人的来历,你就不会有那么自信了。苏里南的华人都是100多年前鸦片战争之后,被骗到这里的种植业、矿场当华人契约工。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里,华人群体都处于苏里南的社会底层。

苏里南华人移民史

1853年,第一批18名华工从香港上船来到了苏里南,这是中国人第一次踏入这个遥远国度。

几乎同一时间来的还有印度人和荷属东印度(印尼)的契约工。华人并非殖民者的首选,印度和印尼裔的契约工才是首选,这就是为什么苏里南有如此庞大的印度人和印尼穆斯林的原因。

到20世纪初,苏里南的华人人口也不过三四千人,仍然是一个很小众的族群。

当时的苏里南虽然作为荷兰殖民地,但到处都充满着商机,华人是跟犹太人一样擅于经商的民族,于是,一些完成了契约的华工决定留下来淘金。

苏里南的华人多为广东惠州一带的客家人。他们从小生意做起,经过几代人耕耘,如今都生活富足,可以说是苏里南社会中比较有钱的族群。

苏里南独立后,1980年苏里南发生了军事政变,华裔陈亚先被任命为总统。这让华人族群在社会地位上有一定程度的提高,华人对苏里南身份的认同感也增强了。但这并不代表华人完全融入了苏里南这个多种族的移民国家。

中国改革开放后,特别是90年代,许多中国人出国了甚至移民了。苏里南华人在国内的亲属、乡亲也都纷纷前往苏里南投奔亲友,导致苏里南华人移民大增。眼看着苏里南首都帕拉马里博的街道上,一家家华人商铺、餐馆冒出来,其他族群的苏里南人羡慕嫉妒恨,心里很不高兴。种族隔阂在所难免。

2000年后这种矛盾达到顶峰。许多中国企业到苏里南投资基础建设、农业及矿业,这本来是好事,但中国企业比较喜欢用华人或干脆从中国输入工人,而苏里南人觉得这些工作机会本应该是他们的。

加之,那时华人偷渡移民的情况比较严重,苏里南人也觉得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一些苏里南媒体开始煽风点火,甚至用“中国人占领苏里南”这样极具煽动性的标题。还有一些媒体呼吁政府“应该对华人非法移民更强硬一些”。

海外华人喜欢拉种族小圈子的习惯,也让苏里南人感到很恼火。苏里南有一个最大、最悠久的华人组织“广义堂”,他们创办华人专属的养老机构、中文学校,还发行华文报纸《洵南日报》,甚至还有南美地区唯一的本土中文电视台“广义堂中文电视台”。俨然华人的小王国,这使苏里南人隐隐感到某种不安。

当然,华人与苏里南当地人的隔阂虽然一直暗流涌动,但没有爆发大的群体性冲突,实属万幸(有小规模冲突,比如曾经有华人的超市被砸)。因为这些年来苏里南华人,终于走出海外华人“各人自扫门前雪”的传统观念,他们也积极参与政事,化解种族间的矛盾。也与祖国强大的坚强后盾有关系。

苏里南华人身份认同的转变

苏里南华人其实是一个很浮而笼统的概念,在苏里南的华人社会,他们也有不同的身份认同。

早期华人多是契约工移民,多为男性。他们落地生根后一般与印尼裔女性或黑奴后裔女性组成家庭。他们的后人是混血华人,被称为土生华人。他们的身份认同是客家人(Hakka)认同。他们基本上多说客家话或粤语,基本上不会说普通话。

而改革开放后移民的华人,多是会说普通话的,他们的身份认同是中国人。这些新移民与土生华人有着泾渭分明的差异。

相比之下,新移民如今在苏里南社会比土生华人有更大的话语权。土生华人的先辈是大清子民身份跑到海外谋生的,大清早已灭亡,他们只能用客家人的身份认同。但客家人和中国人,这两种身份哪一个在国际上更有政治影响力,毋庸赘言了。

随着中国国际影响力的不断增强,苏里南人不得不对中国人高看一眼。于是更多的土生华人也开始学普通话,放着一个强大的靠山怎能不用?

现在,苏里南的华文报纸早已改变了客家词汇,改用普通话写作了,而且是简体字。过去客家拼音是Hakka,现在也改成了kejia(客家)。对苏里南的称呼也从过去的“洵南”改成中国翻译“苏里南”。

这一切都体现出苏里南华人社会从过去土生华人为主导的情况,转为了华人新移民为主导。土生华人正积极向华人新移民群体靠拢,对中国的认同也在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