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这是【贰瓶子】原创连载《我的海棠我的秋》的第134章,希望大家喜欢~
上集写到:
两人边说边提行李,没有意识到自己两人站在路边,都是白T和浅蓝色牛仔裤,运动鞋,一个娇小一个高大,比例完美气质出众,吸睛指数嗖嗖的。
隔着一条车道,有辆蓝色的很骚包的小轿车正缓缓经过,开车的司机拉下墨镜,看着路边显目的二人,啧了好大一声。
“妈,你猜我在新加坡看到了谁?”男人一身花衬衣,墨镜反光看不清眼睛,但有着和柳植一模一样的鼻梁和嘴角。
耳机里的人问谁啊。
男人笑得很轻佻:“我竟然看到了——我那亲爱的哥哥,还有他那个当医生的女朋友呢。”
“嘿,这世界真小,你说对不对?”
1
耳机里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男子张开嘴狂笑了一阵,笑得在座位上直抽抽。
“妈耶,你也太可爱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特地把车窗摇下来,支着一边胳膊去看有一年多未见的柳植,看了好几眼。
可惜柳植正在和方棠说话,眼神都没往他这边瞟一眼。
柳彬觉得无趣极了,以前他没本事的时候,柳植不看他一眼,现在他开了上百万的跑车,都那么招摇醒目了,柳植还看不到他?
怎么可能?是自己站得还不够高?
他正要在把车子往前开一开,再凑近一点的时候,就先于眼睛,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那是一个孩子尖利的哭喊声,像爆发的炸弹,就一瞬间,点燃了空气。
站在路边正在等车的方棠二人看到了整件事情的全经过。
距离他们大概四五米的位置,有一家四口的旅游家庭,父母和两个男孩,说的是普通话。
之前等待的时候,方棠就注意到了他们,因为他们太吵了。
在花圃和绿化带上跳来蹿去,一个大概五六岁,一个三四岁,两个男孩顽皮到无法无天。
而且家人竟然毫不阻止,年轻的父母都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低头入神,完全不管。
机场保安过来提醒过两次,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孩子,说孩子在花圃的台阶上跳跃疯跑很危险,要他们注意,但无效。
不但无效,方棠还亲眼目睹了那个年轻母亲翻白眼,父亲骂骂咧咧的场景。
她当时只是当稀奇看,然后感叹某些人素质低下,丢脸丢到国外来了,但也就这样,没多想。
柳植出来,他们在路边说话等车的空档,那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突然爬到了花圃花架的最高处,然后脚底打滑,一头栽了下来。
栽倒的过程中,小男孩先掉在了最底下一层台阶上,然后才滚落到地上,直接昏迷。
尖叫声是男孩家长发出的,震耳欲聋,一瞬间划破长空。
2
方棠和柳植都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柳植一把推开扑上去就要摇孩子的家长。
“你别动,小心二次损伤。”
“闭嘴!”方棠抬头扫了那个尖叫的母亲一眼,“都闭嘴。”
年轻女人噤声,方棠跪在地上,没动那个软绵绵的孩子,直接贴耳去听心跳,脉搏,呼吸和检查眼睑瞳孔,在抚摸孩子的后颈,做指测,动作流利似水。
她检查上半身,柳植检查下半身,两人极快地对了个眼神,一起摇了摇头。
“打急救电话,快!”柳植对着跑过来的保安喊,用英语和中文各说了一遍。
“呼吸堵塞,喉间软组织已经肿起来了,还有脑损伤,要马上急救。”方棠捏开孩子的嘴,看到了已经迅速肿胀起来的咽喉,心里咯噔一下。
三四岁的小孩本来上呼吸道就偏狭窄,一旦出现水肿,不及时治疗,很容易就窒息过去了。
柳植拉开孩子的胸口,发现肋间塌陷明显,颈部有明显肿块,应该都是刚才撞击所致。
如今孩子的呼吸通道受伤,吸气微弱并有拖拽现象,拖不下去了,必须马上急救。
额前的洇血也漫开大片,方棠的目光变得无比沉重,她回头去问保安,问救护车什么时候来,却吓了一大跳。
保安小哥已经被孩子父亲拖到一边正在被狂揍,狂揍的理由是:这里那么危险,你为什么不看着点我儿子,现在我儿子出事了,我要你们全部都偿命。
另一侧的另两个保安也跑过来,一个已经刹住了车,另一个去抱那个狂怒的家长,好言相劝。
四周都有人在往这边跑,乱糟糟的一片。
孩子妈妈这回不看手机也不乱扑了,只是抱着大儿子在一边哭,哭得撕心裂肺。
方棠低头,要做颅内减压术,但是没有设备,也没有手术条件,甚至连趁手的工具都没有。
药物也不具备,还有什么……
方棠眼看着手下的孩子从抽搐慢慢变得平缓,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一分钟之内。
她心里的难过,就像台风过境后海边,冷飕飕的,满是难以言说的苍凉。
3
等车等出了个意外事故,这是柳植和方棠万万没想到的。
而他们更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个,两人耽误了回酒店的时间。
因为那对熊孩子的父母直接报了警,不但告了保安,还告了他们两个。
本来跟着上救护车,本着把孩子病情说清楚原则的两人,还没下救护车呢,就被警察请去了喝茶。
孩子已经直接送去抢救,新加坡的救援速度还是很可以的,五分钟之内就出现在了现场,速度惊人。
孩子父母告保安的监管不力,而告他们二人的理由就更可笑了,叫:胡乱实施急救,可能给他们儿子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两尊大神在警察局配合检查,等待调监控过来自证清白,再一步步上交自己的证明材料,折腾了很久。
直到罗芳派人找了大会主办方交涉,他们才被简化程序先走了。
方棠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国内大拿,才露面就发生了这件事,大会才知道她也光临了新加坡。
于是,从警局出来的他们刚回到酒店,就发现待遇提高了一个档次,升到了和罗老师同层。
一场闹剧一个小插曲,用一个熊孩子摔倒作为代价,新加坡给了远道而来的他们一个最深刻的印象。
闹剧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两人忙前忙后,都没注意到在机场兴致勃勃围观了全过程的柳彬。
所幸,柳彬也不是太稀罕他们的关注,远远看着,看完了热闹,他也吹着口哨走了。
宝蓝色的跑车在天空下划过一道飞影,在柬埔寨做房地产发了财的柳彬,如今正处在人生最高处,得意张狂到不可一世。
北京的父亲?哥哥?现在都不过是他眼里的笑话和背景板,可以忽略不计。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生来就是站在顶峰永享荣光的,那才是他的自然法则。
所以,他很快把这场偶遇抛到了脑后,接着自己的东南亚旅游烧钱计划去了。
4
名师出高徒,罗芳是方棠的老师,最得意的学生。
方棠洗完了澡,也换上了衣服,甚至于头发都吹好了,妆容也完美无缺。
但她站在门口,手指在门把手上来回上去下去了两次,还是有些紧张。
说起来,不过一个多月没参加正式的工作,而没有手术的时间是40天,没有参加分析会的时间是44天。
这种大型的,都是专家级别的研讨会,她又有多久没参加了……
她有些紧张,别人的四十多天,对她而言,是四十多个从低谷爬起来的日夜。
此刻,她收拾妥当,黑发披肩,皮肤白得像陶瓷,衣服也是最妥帖的礼服,一切都很完美,却还是有些紧张。
门外有人敲门,是柳植,他在问她好了没有?今晚是大会的招待宴,他是方棠的男伴。
打开门,柳植站在门口,传统尖角领的黑衬衫,线条锋利大方的黑西装,提亮色的领带和酒红色的口袋巾,淡淡的香水,他的衣着无可挑剔,愈发迷人。
“走吧,别紧张。”柳植一眼就看穿了她。
方棠应了一声,把手递过去,不紧张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罗芳站在前头,一头银发一身酒红色旗袍,她笑吟吟的,满是胸有成竹。
全世界的神经外科大拿们聚集一堂,宴会厅里的热闹已经开始,里面五光十色。
藏青色的地毯厚而且软,无论多高的高跟鞋走上去都一点声音没有,透过走廊上巨大的拱门往外看。
窗外一辆辆豪车罗列整齐,在夜里闪闪发光,服务员走上来,恭候多时,亲自给他们拉开玻璃大门。
主办方的笑脸,隔着远远的就盛开了,像夜空中缀满了的星辰,闪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方老师!”热情的双手远远就伸了过来,握完罗芳后直冲着方棠而来。
“去年请不到您,前年您也没空没来,今年您能来,我们真是……”
喋喋不休的夸赞上下嗡动,方棠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最得体的微笑。
5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最高尖端的医学界,越往高处走,人们越介意你的能力,能否和名气相配。
方棠第三次被人问到身体好点没有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暂时“休假”,已经早就不是行内秘密。
也是,超级空中飞人和工作狂的自己,突然中止所有工作,还是在最黄金的年龄,骗谁都骗不过吧。
一个个可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呢。
身边的某位专家在和自己讨论脑血管畸形的某个论点,病情都没有交代清楚,就要自己下判断。
这样的小考试全藏在今晚的机锋里,方棠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年真的蛮遭人恨的。
“术后13天还没有苏醒啊?”她端着杯果汁慢慢喝,慢慢说,笑得很动人。
“脱离呼吸机,送到普通病房或者到专门的脑科康复医院去治疗,这个已经不再是神经外科的事情了,呃……我的意思是,手术这边没有问题,是后续科室的事了。”
她的手指映在玻璃杯上,葡萄汁红红地衬着,像在喝红酒。
那边的柳植想过来帮忙解围,她身边人太多了,一圈圈的,就没停。
罗芳拉了柳植一下,给他塞了一个空盘子:“吃你的,这个场面她要是还应付不过来,也不用申请回岗了。”
柳植沉默,来新加坡之前他们就讨论了这个问题。
关于方棠申请回岗的问题,她已经有超过半个月没有幻觉,距离可以鉴定康复的时间还差一个月,罗芳问过她回岗的时间。
如果超过四十五天没出现幻觉,她可以申请一步步返岗,罗芳提前问,希望他们提前申请。
考核需要时间,审核需要时间,彻底康复需要时间,鉴定需要时间。
“她得一步步走,你推着……不行。”罗芳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6
“你当年的手术出现了失误,牵扯到了肿瘤周围的脑组织,并在损伤周围脑组织后没有及时修护插管将坏死部分导出,反而正常结束了手术,这是早有定论的。”
方棠站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前,面对面的,不亢不卑。
“我那时候做的事情不过就是重新开颅,将坏死部分取出,然后劝病人积极配合治疗和后期复建,用电刺激和针交交替让病人尽快恢复。”
方棠抿了抿嘴,“孙教授,这件五年前的手术早就有了定论,提出医疗异议鉴定的也不是我,你刚才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呢?”
她对面的孙教授哈哈笑,满脸尴尬,不是都传说方棠有些精神分裂糊里糊涂嘛?怎么记性这么好?几年前的事还记得。
他连声说了几句抱歉,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这种来自同行的挑衅和调侃,没有纯粹的恶意,却让人感到愤怒。
方棠有些疲于应付,她放下酒杯去了卫生间。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像一处安全环抱式的庇护所。
深色大理石墙面嵌着一圈壁灯,光亮如白昼,圆形的镜子挂在墙面上,在梳妆台上。
方棠微微弯腰,让水流冲洗干净手心里的微汗。
水很凉,很舒服。
方棠想起了手术室外的洗手槽,想起了那些按压式的,感应式的水龙头,还有那些在手术室里的笑话。
医生的手上皮肤一般都会比较白,因为洗得太多次,每天清洗,每次几分钟,用刷子刷,用酒精消毒,用洗手液清洗。
搓洗泡沫,冲掉,反复三遍,四遍,五遍,再烘干。
洗手池旁的银盘上有三只护手霜,茉莉味的,玫瑰味的,还有一只牛奶味的。
她挑了茉莉味的,细细涂抹后觉得不好闻,又再度洗掉。
手洗得发红,水滴从皮肤上坠落,不小心把裙摆沾湿了一小块,贴着肚皮,有点凉。
方棠扶着洗手池,眉眼低垂,面容平静如水。
“棠棠,”柳植在外面叫了一声,他没进来,声音倒是传了进来,“你已经洗手洗了十五分钟了,还没好?”
方棠微微愕然,她抬起眼睛,眼睫毛飞扬,像展翅欲飞的蝴蝶翅膀。
重新拿起护手霜涂抹,不紧不慢,还是茉莉味的,但这次闻,却很好闻。
胸腔的心脏跳动平稳,她已经彻底平静。
从洗手间走出去,她看见了柳植,他靠在墙上,暖黄的灯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颜色浓郁,像他眼里的深情。
方棠慢慢走过去,从容自信。
“柳植,这次会后,我会提出返岗测试考核,开始接受医院和协会的,全面审核。”
(第13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