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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北望:老泉州人的乡愁

马可波罗曾赋予泉州一个好听的名字:光明之城,作为东方第一大港,这里商贸繁荣,以最开放的姿态接纳世界,更有人不乏走出去的胆气,使这成为著名侨乡。

泉州人称呼传统的吃食为古早味,用“正港”来夸赞它们,于这里而言,古早味不仅是闽南人口中的古旧味道,东南亚各地的美食汇聚,才是泉州风味的基底。这些坚持以手工打造的简单小吃流传下来,充盈着一代代泉州人的味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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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味的美好生活:

60年代印尼排华,刘前锋一家回国,被安排住在泉州塑胶厂,那里是印尼华侨的聚集地。从小家里保持着传统的印尼生活,说印尼话,吃印尼风味料理,每到节日聚会,父亲和朋友弹曲歌唱,女人们跳舞,另一边有人烤着肉串,孩子们喜欢凑在跟前。这里除了气候不同,刘前锋觉得和在印尼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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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这片塑胶厂,刘前锋又很自然地融入到泉州本地。他结交的新朋友越来越多,放学后总是走街串巷去吃零嘴,一家店的老阿婆亲切地用本地话叫他“宝贝”。长大后,他当了职业保龄球运动员,只是离家这么久,他再没有吃到过正宗的印尼风味,直到负伤结束运动生涯,那时他三十好几,父亲也老了。他开始跟着父亲学手艺,想留住这份味道,父子俩开了这家餐馆。

当我们问他有什么心愿,他说想去找以前的小吃店店主合影,几年前去,一些摊位都不在了。第二天,我们跟着刘前锋,穿过一条条老街,拐进深巷,第一家就直奔老阿婆的店:26老字号肉燕汤,如今女儿接手,阿婆年纪太大,已经不再来店里了,但好在味道传承下来,店里的生意仍然火爆。



刘前锋又带我们往县后街走,到了福人颐,刘前锋没有见到之前熟悉的花白头发,一问才知道,这间店随着老招牌一块被盘出去了。那时候他站在店门口,屋檐的阴影刚好打在脸上,看不清神情。



最后去的是西街饭店,它在西街的主道上,每日人来人往,游客不少,像刘前锋一样的老食客也经常光顾。但店家没有孩子愿意继承,大家都很担心,哪天店主一狠心就关了门。听说要合影,店主赶忙去里屋换了件干净衣服,和刘前锋拍下了这天下来唯一的一张合影。



味道不变的菜粿

傅火博,59岁,是归国的新加坡二代华侨。老傅的祖籍在泉州黄塘,当年父亲和哥哥一同逃难,乘船去新加坡。父亲依靠着在老家制作菜粿的手艺,养活了11个孩子,傅董是其中最小的。



在新加坡汇集了广东、福建等地华人,各地的家乡话融合成了一种新的语言,这些异乡人得以互通交流。在饮食上,他们保持着最传统的味道和制作方式,老傅家的菜粿就一直沿袭家乡的做法。在老傅记忆里,父亲非常辛苦而严厉,一家人常常半夜起来做菜粿,第一批菜粿要赶在六点前炸制出锅,一直到宵夜时间,菜粿都是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就是这样简单的小吃,贯穿在新加坡人的一日三餐。



老傅没有想过要继承父业,直到退休后,他才决心将味道不曾改变的菜粿和父亲的经营理念带回泉州。故土的名字一直被老一辈所念及。小时候老傅好奇中国是什么样,问姐姐,姐姐说那里叫唐山,听父亲说有着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山。父亲后来经常回乡探望,特别是闹饥荒时,一木箱一木箱地往老家送地瓜。到父亲去世,落叶归根一直是他的心愿。



现在老傅回乡,除了去祠堂祭拜父母,也会去探望乡里的堂兄。令他遗憾的是,父亲哥哥一家已无人会做菜粿,堂兄曾到新加坡向他们学习过几个月,不料回来后还是无法发扬,现在他以种植地瓜为生。当年去新加坡的照片还挂在旧墙上,说不准哪天,老屋就被拆了。在泉州这座既开放又传统的城市,人们从未停止迁徙,古早味的内涵也不会停止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