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当地时间8月21日,欧洲支付巨头Wirecard正式被德国Dax指数从30个成分股里除名,由德国外卖巨头Delivery Hero取而代之。隔日,据外媒消息,Wirecard将出售英国、巴西业务给其他金融科技服务公司,分拆之路已经开启。
自六月财务造假丑闻曝光后,经过各国警方近两个月的调查,Wirecard的欺诈手段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其中,菲律宾已经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场景之一。
菲律宾律师马克·托伦蒂诺(Mark Tolentino)在菲律宾两家银行的信托账户中为Wirecard管理了19亿欧元,直到今年6月,安永发现这笔账无法确认,公司随后承认资金并不存在,启动破产程序。
目前,托伦蒂诺否认与Wirecard的这起丑闻有任何关系。但与此同时,有文件证明他的贸易公司与Wirecard的前东南亚业务财务总监有生意往来。他本应在7月底向该国司法当局提供证词,但因为疫情未能成行,而且马尼拉最近又实施了为期两周的封锁。其代理律师对媒体回应请求不予置评。
根据菲律宾央行行长的说法,所谓的19亿欧元从未进入菲律宾,这样的金额相当于菲律宾外汇存款的5%左右,如此庞大的资金很难不被人注意到而转移。但世界银行2010年曾作出一项估计,1999至2007年菲律宾地下经济总量占GDP比重平均值超过40%,在十个东盟国家中排名第四,仅次于缅甸、泰国和柬埔寨。
平行系统里的影子公司网络
公开资料显示,Wirecard成立于1999年,是德国一家全球性金融服务科技公司,为航空公司、电信公司等B端客户处理信用卡收款、电子支付等业务,甚至也为成人网站、线上博彩网站提供支付服务,这在许多国家被禁止。也因为这个原因,Wirecard很早就被怀疑涉嫌洗钱。
慕尼黑的检察院已经为这起财务造假案件调查了近两个月,调查人员指控Wirecard原CEO马库斯·布劳恩(Markus Braun)、前东南亚业务财务总监扬·马萨勒克(Jan Marsalek)和其他高管从银行和投资者那里融资32亿欧元,并可能挪用了其中大部分。目前布劳恩拒绝承认这一指控,马萨勒克下落不明。
“有一个官方的Wirecard,隔壁还有一个马萨勒克经营的影子帝国。”一位Wirecard内部人士表示。
Wirecard背后的影子公司发挥两个作用:一方面,Wirecard欺诈团伙通过所谓的第三方合作伙伴进行销售,第三方并不存在,只是为了维持科技公司快速发展的假象。另一方面,财务总监马萨勒克和公司有可能是利用这些公司将钱偷进自己的腰包。
最初,Wirecard的亚洲总部设在新加坡,当地检察官已经准备起诉在马克·托伦蒂诺(Mark Tolentino)之前的新加坡律师,他也像托伦蒂诺一样,涉嫌在Wirecard的信托账户中假装资金。新加坡当局正在对Wirecard和该律师采取行动。
这名新加坡律师扮演了双重角色。他不仅是受托人,还曾出现在Wirecard的一些第三方合作公司当中,是亨利·奥沙利文(Henry O'Sullivan)的知己——奥沙利文是一名45岁的英国男人,涉嫌与马萨勒克合作,建立了掩盖骗局的影子公司网络。
奥沙利文背后的公司包括Senjo Group、Ocap、PXP Financial,这些公司长期从Wirecard贷款,不知情的Wirecard员工以为这些公司真的在用贷款做生意,连德国巴登符腾堡州银行在内的15家大银行也如此人为,这些银行在2018年曾为Wirecard提供17.5亿欧元的信贷额度。
德国商业银行财团代表报告称,Wirecard在2019年12月已基本用完信贷额度,在2020年3月要求将额度再延长三个月,“我们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因为疫情,很多公司都尽可能地借流动资金。”与此同时,毕马威会计事务所对Wirecard的资产负债表进行特别审计,报告指出,Wirecard的三家第三方公司均未配合调查。
警方认为,Wirecard通过向Senjo Group等所谓的第三方公司发放贷款,偷运出银行的钱。警方当前还在调查具体是哪些人经手以及资金的最终去向。在遥远的东南亚,德国检察院追踪起这笔钱的路径来困难重重,目前判断钱落在马萨勒克和奥沙利文手里。
为了控制资金流向,马萨勒克和奥沙利文曾特意将Wirecard的员工安排到影子公司,此为典型运作模式。例如,在2020年初,一名Wirecard的经理曾调到PXP Financial管理层工作;从2018年开始,Ocap就由一名Wirecard前经理掌管;同时,这位Ocap高管的妻子在Wirecard的亚洲子公司工作,该亚洲子公司向Ocap大规模发放贷款。
骗局背后的“洗钱圣地”
除了Wirecard的亚洲总部新加坡,菲律宾也成为这场财务骗局的难解“黑匣子”。
鉴于新加坡的法律发展和监管力度,马萨勒克后来将自己的“帝国中心”转移到菲律宾,并在菲律宾找到了新的受托人——马克·托伦蒂诺(Mark Tolentino),论地区市场声誉,菲律宾早有洗钱和赌博圣地的声名。前FBI探员Stephen Cutler表示:“Wirecard这样的公司选择菲律宾这样的国家,专门寻找系统中的漏洞加以利用。”该探员现在是菲律宾打击洗钱的顾问。
虽然菲律宾法律将金融诈骗列为刑事犯罪,但菲律宾当局资金不足,工作负担过重。上述探员指出,菲律宾央行、证监会和反洗钱局可能有很多优秀、勤奋的工作人员,但这三个机构缺乏对金融机构进行日常监督和审计的能力和意愿。国际反洗钱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已经表示,如果菲律宾在2021年2月之前不弥补其金融漏洞,将把菲律宾重新列入加强监控的“灰名单”。
2007年,Wirecard在菲律宾马尼拉设立了分公司,并外派员工克里斯托弗·鲍尔(Christopher Bauer)到马尼拉开展亚洲业务。但他很快就从Wirecard离职,转而与妻子经营Fröhlich Tours、PayEasy、Centurion等第三方公司。其中,PayEasy是Wirecard贷款最大的接受者之一,上次接受的贷款达到2.7亿欧元。
在最近一次经审计的2018年财务报告中,PayEasy为Wirecard带来近3亿欧元的销售收入,创造的利润约占Wirecard当年总利润的五分之一。但菲律宾证监会交易委员会SEC的文件显示,PayEasy在2018年报告亏损500菲律宾比索,折合8欧元,大多数年份根本没有财务报告。
更为扑朔迷离的是,财务丑闻暴露后,2020年7月27日,鲍尔的妻子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张骨灰盒的照片,表示丈夫已经去世。几天后,鲍尔在德国的亲属在黑森州报纸上刊登了一则讣告。菲律宾当局已确认鲍尔的死亡消息。
关键人物之一年仅44岁,却在此时离世,很快引起坊间议论。因为菲律宾既是金融诈骗犯翻云覆雨之地,也是一个比较容易“假死”的地方。2016年,美国作家伊丽莎白·格林伍德曾在其著作中描述她如何在菲律宾上演自己的死亡,包括死亡证明、黑市的尸体和葬礼。马尼拉的一位殡仪馆馆长证实,假死并不罕见,伪造死亡证明的价格约为5000菲律宾比索,相应的尸体需要额外的费用。
而接近鲍尔的一名熟人向德国当地媒体表示,在医院火化之前,他能够确认死者身份,确实是鲍尔。鲍尔的父亲则表示,儿子没有生病,但在近期突然感到很虚弱,据称,死因是致病菌感染造成的败血症。
依然在逃的是马萨勒克。菲律宾移民局在6月底表示他已经离开菲律宾,但后来菲律宾司法部长又不得不公开承认,移民局的两名官员因涉嫌受贿伪造其出入境记录被停职。目前,国际刑警组织已将对马萨勒克的通缉令等级升至最高的红色,德国联邦刑事警察局也在公开征集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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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