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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当年游钓瓦尔纳,我钓上来的小鱼竟然养活了一船的人

瓦尔纳锚地垂钓迷你鱼

钓鱼人大都喜欢谈"过五关斩六将"的事,而不愿提及"走麦城"的事,好像钓到大鱼是新闻,钓到小鱼就不是新闻了。

我认为海上钓鱼有两种本事,一是钓大鱼,二是钓小鱼,两者相权,我倒是觉得能钓到小鱼更有本事,因为这更是耐力、信心、兴致、意志的较量。我在黑海曾钓过从头到尾不超过5厘米长的小鱼,至今想起来还是其乐无穷。

我是那种遇水必钓的海钓爱好者。船先经中国南海的大风大浪,再经印度洋、红海的高温日晒,出了苏伊士运河到达黑海的保加利亚的瓦尔纳(Varna)锚地,航行20多天,几吨重的铁"咣"的一声落水,我们几个钓迷不用招呼,径直到后甲板抢占有力地形,抛钩下水。

有资料说黑海污染严重,水体发黑发臭。我亲眼目睹可以作证,事实根本不是那样,只是因一个"黑"字而望文生义,被炒得愈发黑了。

事实上,黑海的水还是天蓝色的,用望远镜向海滩望去,海滨浴场游人如织,这时才是5月初的一个中午。

瓦尔纳锚地的水不深,20多米线抛下去就到底了。起初大家谁也没感到有鱼咬钩,有几个人一试身手说没鱼,就打道回府了。我想可能是船刚抛锚,把鱼吓跑了,不妨再等等。又等了一会儿,虽然感到有鱼咬钩,但很轻,可能是鱼太小。

我一个吉林的老乡机工小徐也沉不住气了,卷起钓线说不钓了。我不死心,回房间换了小一号的钩,结果还是感觉有鱼在咬钩,就是不见鱼上钩。

最后,我干脆换上最小号的钩,小到钩弯处不到3毫米宽的程度,是过苏伊士运河时从小贩手中买的日本货,在国内我还从未看到有这么小的钩,任何鱼线作子线都显得粗,只能用一种尼龙缆的一根丝作子线,主线也用事先备好的细线。

结果一试,奇迹出现了,三把小钩每次下水都不空钩,只是鱼小了点,从头到尾不会超过5厘米,有的甚至更小,但不知此鱼是什么鱼种。

繁华的瓦尔纳港

鱼虽小,但很多,只要鱼钩到底,必有鱼上钩。这么小的鱼,想用水手刀切成鱼饵是不行了,只能用钢锯条打磨成的小刀来切,这种小刀锋利无比,能非常精确地将小鱼切成方是方、块是块的饵。等别人睡过午觉,我已经钓了半塑料桶了。

有人见状也想钓,无奈没有这么小的钩,有人一看,眉头一皱,这么小的鱼怎么吃?还有人说苏联核电站爆炸,黑海的鱼都受到污染,千万吃不得。就连我的吉林老乡小徐也拒绝做鱼。我边听边钓,心想这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主,你们就看着干着急吧。

等我钓多了多半桶,直到无人围观时,我才停止垂钓,就地用钢锯条做成的小刀将鱼头一切,从鱼尾向切口处一挤,小鱼的内脏就挤干净了,再用清水洗净。

钓了这么多鱼,吃也吃不完,真要是有核污染,那可更吃不得,但自己劳动的成果弃之又可惜,于是就用一个塑料袋子装起来,放在冰箱里先冷冻再说。

黑海行船

几天后,船靠码头,我们下船到瓦尔纳闲逛,见海滨小吃店外的露天大排档的人们吃的鱼跟我钓的鱼一模一样,大小也不相上下,吃法基本上都是油炸。

我问过当地人,他们说黑海没有太大的鱼,这种鱼能吃,没有污染。回到船上,我的老乡小徐迫不及待地主动请樱要做鱼。

鱼解冻后,他把鱼沾上面粉,撒点精盐,再将油烧开,鱼下一锅,香味四溢,引来楼下的几个水手,老船长也自带一瓶白酒前来凑热闹,这一顿油炸小鱼大家吃得格外有滋味。

吃鱼人都是活广告的嘴,一个周六,大厨知道我冷冻了不少小鱼,坚决要我将鱼贡献出来,否则今后不再供应我油。

有鱼大家吃,那个周六,每桌一盘炸鱼,每人又加了一瓶啤酒。不过我还是留有后手——寄放在船长冰箱里的鱼我压根就没说。

黑海是欧洲和亚洲之间的一片内陆海,保加利亚的瓦尔纳是黑海沿岸的一个城。黑海只是一个名称,海水并不黑

保加利亚舰艇博物馆印象

老实说,我对保加利亚的历史知之甚少,只是航海多年,多次到过这个国家的瓦尔纳港,在"接地气"时无意中"误入"舰艇博物馆,就像大海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给单调的航海生活注入一点活力。

舰艇博物馆坐落在瓦尔纳海滨公园里,由于手头没有资料,事后也无从查找,那时又没有电脑,更不知何为百度,故也说不好博物馆占地多少平方米,存舰艇多少艘。

那天是五月初,黑海岸边的瓦尔纳港已过早地披上了夏装,俊男靓女们纷纷出现在海滨。值班三副在吃早餐时最后一个走进餐厅,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郑重宣布一条爆炸性的见闻——码头不远就是海滨浴场,而且有不少裸泳者。

三副值班时,曾站在全船最高点的驾驶台上用望远镜瞭望过那篇海滨,所以人们深信不疑。这条消息就像大厨在早餐食谱给大家加了一道小菜,人们听得有滋有味。这天又正值周日,全船安排下地观光,于是人们三五成群地带着游泳裤直奔浴场而去。

瓦尔纳海滨风光

且不说人们怎样将自己融入大海之中,也不说人们怎样享受日光浴,单说这沙滩背后的海岸线以上,就是偌大的花园,透过欧洲高大的树木,但见里面碧草如茵,花团锦簇,花香扑鼻。

下海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是一种享受,但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海员来说,最具诱惑的还是陆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我们弃海上岸,向绿茵走去。

花园里用河卵石铺就的小路像少女千针万线绣成的杰作,该弯的地方弯,该直的地方直,线条分明,园中花草缤纷,树木垂青,撩人眼目。

也许是当地人口少,也可能是当地人抓紧休息的大好时光去享受海滩和阳光去了,这里的游人很少,难得看见从树丛中过来几个当地少女,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同行水手小徐就想讨个便宜,拉人家照张相,这几名少女见是几个老外,立即警觉起来,嘴里也不知说些什么,拒绝着跑开了。

想想真是有意思,她们与海滨浴场的靓女截然不同,后者可以裸着身子晒太阳,前者却不与陌生人搭话,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瓦尔纳港仿古船

我们沿着小桥流水的方向继续北上,树丛中一栋特殊的建筑物吸引着我们,白色船形的小楼,离得很远就能看见楼前那海蓝色的铁栏杆,我们满心好奇走上前去,那是座舰艇博物馆,几艘不知是一战还是二战时退役的舰艇孤零零地搁浅在陆地上,门前和馆外空无一人,几只在炮口筑巢的麻雀发现我们靠近,如临大敌般地看护自己的幼崽,那些字迹斑驳的保加利亚文字不知被冷落了几个年头,寂寥地立在那里给我们看,我们与它近在咫尺,却因语言不通而无法交流。

我们在铁栏杆外面任意逗留着,始终不见一名哨兵或一声口令,舰艇下的地缝里却拼命长出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小草。那些年,我是一个诗歌爱好者,于是分行记录了以下的文字:

数十门炮口

被风景所伤

今日的哨兵

睡在战争的空白处

艇舰前的碑

露出了昨日的方言

我们绕过自己的影子

被衣兜紧锁的手

搁浅在甲板上

如栏栅

横竖都是疾痛

舵手的位置上

筑巢的麻雀

呕吐几口炮声

我想我是晕船了

抛锚的死角

令我们漂离得好艰难

从教科书中转一个圈

面对艇舰

我不知道

我们是谁的风景

瓦尔纳港防波堤

在瓦尔纳喝咖啡

中国人有喝茶的习惯,外国人有喝咖啡的习惯,不过我觉得用"品"比"喝"更贴切。我在保加利亚的瓦尔纳就曾"品"过咖啡,至今想起来依然回味无穷。

那是一个下午,船已经靠泊两天了,一位第一次上船的同乡水手拉我下地,让我给他当导游。于是,我又拉上一个老乡机工,三人一同出发。

我们东转西逛,返回时遇到一酒吧,水手老乡架不住诱惑,就打趣地说让我请他进一次酒吧,也算不枉行。

我知道我这小金库里的美元羞涩,全掏出来也不够三个人进一次酒吧,就灵机一动笑着说:"你小子这就外行了不是,国外的酒度数低,没啥喝头,要喝就喝咖啡。"

我知道,这条马路上有一个老年咖啡馆,价钱便宜,当时一美元就能打发我这个第一次迈出国门小老乡。

瓦尔纳海边的钓鱼人

这家咖啡馆我一年前来过,面积不大,充其量不过两间房子那么大,一溜长方形咖啡桌,对面坐四个人,里面灯光很暗,不过也很柔和,音响里播放着西方音乐。

侍者与其说是小姐,不如说是大姐,因为她们至少都是孩子妈妈,所以我说这是个老年人咖啡馆。

我们落座之后,一个大姐过来,见我们是老外,就用英语问我们除咖啡之处还需要点什么,我赶紧坚定地说"only cafe",我说仅要咖啡是量力而行,在国外是钱壮英雄胆,如果不留余地,万一付不起钱,那可就不是出洋相的事了,那位洋大姐看我的表情直乐。

咖啡馆里喝咖啡的人不多,确实就是几个老年人,因为是下午4点左右,上班族还没有时间跑到咖啡馆里来消遣。

坐在这环境幽雅、音乐动人环境中,我们就很快进入到那种释然怡静的状态。

大姐用一个不锈钢方盘送来三杯咖啡,杯里各有一把精制的不锈钢小勺,杯是我们常见瓷器小茶碗那么大,要是装酒的话,也就是三两的容量;咖啡徐徐冒着热气,那诱人香味确实有让人垂涎。

对于喝咖啡,我和老乡机工都不陌生,因为我们在新加坡采购伙食时,经常用瓶装咖啡,那真不能叫品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喝了,往大海碗里倒上咖啡,加上一大勺糖或咖啡伴侣,满满地冲上沸水,敞开肚皮管够喝。

当地人在瓦尔纳海滩晒日光浴

小老乡因第一次出国,端起咖啡,大叫一声:"好,好咖啡!"随即先抿了一小口。我抬头看见吧台的几个大姐也看着我们,抿着嘴偷笑。水手又端起杯子,说了声:"干!"就要与我们碰杯。

我赶紧打手势制止他。

机工这时开口了,他说:"喝咖啡不能干杯,要用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品,那才在学问。"

水手扮个鬼脸,吐了一下舌头,又四下看看当地人,发现他们确实都在边"品"边聊,不过最终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杯咖啡很快下肚了,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我俩"品"了。

他还以为喝咖啡也像喝茶那样,喝完还往里叙呢。

不过,买单的时候我还是一愣,因为这么一小碗咖啡要3 美元,而一年前我来此喝咖啡时每碗才1美元,不到一年就涨了2多倍。

这9美元,当时是我这位高级船员三天半的外汇补贴,不过我这位老乡水手说得还是很幽默:"不贵不贵,这叫破财买见识,要不我怎么知道老外管喝咖啡叫品咖啡呢。"

笔者当年在瓦尔纳海滨的留影

瓦尔纳换钞陷阱

出国与钓鱼一样,就说钓鱼吧,假如你没钓鱼过,总以为只要去钓,就必有鱼上钩,其实不尽然,有时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没出过国的人总以为国外处处是天堂,到处是美景。其实,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之分。不信你听我讲一段我亲身经历过的换钞陷阱。

船靠泊瓦尔纳港,一天我们三人结伴上街,刚走到 一个街心花园,就遇上一胖两瘦三个当地青年。他们拦住我们说要换钱,自动报价22列弗(当地货币名称)换一美元。

我们在船上听代理说当地国家银行的外汇比价是1美元兑换16列弗(当年的比价)。

驾助认为有利可图,其实他也不想在这里买东西,主要是想拿列弗回到新加坡再换回美元,这样可以赚一点。

驾助曾外派过,手里有点富裕的闲钱,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商定以24列弗兑换1美元。驾助拿出三张百元美钞,我与另外一名水手看着也动了心,也各自拿出一张百元美钞交给驾助,加在一起就是五张,共500美元。

三个当地青年接过钱,将这五张百元美钞一张一张地折叠成三折,先是把两边沿中心线各一折,再沿中心线合折,把阿拉伯数码"100" 这个明显的符号折在里面,然后用一根橡皮筋把这折成小如"豆腐干"状似的纸币箍起来。

我们亲眼看着他们手脚麻利轮流把这"豆腐干"放到各自的耳朵旁,边用手指弹,边听声音。这一连串熟练的动作看得我们眼花缭、稀里糊涂,又莫名其妙,验钞从来也没见这么个验法的。

驾助有些着急,瘦高个儿说:"先生,别急,我们是诚心诚意兑换的,只是现在街面上假钱太多,我们这是在识别您美元的真伪。"

经过这一阵稀奇古怪的"鉴定",他们当中的一个胖子说:"这钱是真的。"他们掏出一大叠列弗,从中拿出一捆,递给驾助说:"这是5000列弗,请您先点点。"

我和另外一名水手也都是第一次看到列弗,就看着驾助点钱,谁知还没等点完,只听一个小青年说:"先生,不好,您看警察来了,我们不换了!"我们抬头一看,从对面不远处的树林中冒出一个穿警服的高大魁梧的汉子。

三小青年手忙脚乱地一把抢过驾助手中那尚未点完的5000列弗,同时将五个"豆腐干"美元强行塞还给驾助,拔腿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逃去。我们也怕引火烧身,没事人似的向前走去。等警察走远了,驾助才打开一个"豆腐干"。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间变成1美元了呢?他忙打开另外四个折叠成"豆腐干"似的美元,顿时傻眼了。

原来,五张百元大钞,被偷梁换柱而变成五张5美元的小钞了,眨眼间就丢了495美元。我们恨那几个骗子,可骗子跑了,水手便与驾助呕气,说:"都怪你,吃饱了撑的,竟装通。"

驾助也来了气:"你怪我,我怪谁,长眼睛当时为啥不看着点?"。我说:"埋怨谁又有什么用,都怪我们想占便宜,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报案吧。"

笔者当年在瓦尔纳艇舰博物馆前留影

我们几乎是含泪去的当地警察署报了案,可瓦尔纳不相信眼泪。我们只能恨这该死的美元,它是怎么设计的呢?1元、5元、10元、20元、50元、100元的钞票都是一样的大小和颜色。

后来得知,不少东南亚国家的海员和外国游人都在瓦尔纳街头上过同样的当,有苦难言,这钱丢得太冤枉,你说能怨谁呢?

回到船上,政委主持专门召开了全船大会,让我们几个现身说法,下地时千万别贪图蝇头小利而吃大亏。

这495美元可不是小数,别说是钓鱼,就是买鱼得买多少斤?都说丑事不外扬,怕丢人现眼,但丢了这么多钱,不说肚子里还能装得住吗?

再者,你不说,别的船员就可能再次上当受骗,就当以我为戒,花钱买见识,警示全船人,甚至警示全中国的海员们,不正当、来路不明的便 宜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