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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的新加坡 | 卢旺达日记


2017年6月6日 在凌晨抵达


依依惜别了乌干达舒适的生活,前往“千丘之国”-----卢旺达。乘大巴半夜到达两国边境时是凌晨四点,山间夜里温度骤降,我身穿单薄的衣服时不时瑟瑟发抖,只能抱紧自己的身体。

除了“卢旺达大屠杀”,我对这个国家近乎一无所知。


在《孤独星球》上读到卢旺达实行“禁塑令”时,我心想:“查的严格吗?应该还不存在能检验出塑料袋的机器吧?这么多人怎么查的过来?”


我于是在行前扔掉了所有塑料袋,只留了一个放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晕车)。没想到边检真的很严格,工作人员把行李一件件的从大巴下取出,翻开手检,最终我的塑料袋还是被取了出来扔在了一边。我是服气的,这个被称为“非洲新加坡”的国家在“禁塑令”的严格执行上,令人敬畏。

乌干达与卢旺达两国边境间的一段小路

排队进入移民局

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后,大巴终于继续行驶在开往首都基加利的路上了,在漫天大雾之中,有着走不完的九曲十八弯,即将结束的雨季与即将开启的旱季混在一起,透过充满水汽的窗外看去,一切都是绿色的,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彻夜未眠的疲惫,我像是莫名误入了爱丽丝漫游奇遇记。

我很快就昏睡了过去,不停地被冻醒,又不断提醒自己很快就到了,再坚持坚持。车到达基加利时已是早晨六点半,阳光充足,正好赶上一个城市的苏醒。

沙发主Nash是加拿大人,在卢旺达已经居住了七个年头,他提前发了信息来说自己上班很早,可能会见不到我,但家里有另一个沙发客----美国女孩Gretchen,让我不必担心。


G很健谈,一见面我们就聊了起来。她是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在读生,刚刚结束在喀麦隆的大学交换学习,借此机会她想在非洲不同的国家生活一段时间,同时做研究,在基加利研究的课题则是与“卢旺达大屠杀”相关。


晚上Nash下班回家,夜里天气舒适清爽,我们仨喝了起来,我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放些音乐听,Nash很开心,他说很久没听到这些老歌了,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尽管是第一次见面,我和Nash却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为什么要定居在卢旺达呢?”他聊到几年前拿到卢旺达护照后,我一脸不解地问道。


“加拿大的生活虽然很好,但生活压力也很大,我在那边买不起房子。”


“是啊北京也是如此,因为负担不起所以我根本不会想买房子,不过也许也因为我是女生的缘故吧,在中国女性生活的压力要相对小一些。”


“嗯,基加利的生活很舒适,这间房子也不贵,一个月的租金才600美金,我在这里成立了一家互联网公司,收入还不错,我在非洲看到了更多机会,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非常平和,卢旺达也是一个安全且平静的国家。”


2017年6月7日 “卢旺达大屠杀”


1994年卢旺达发生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大屠杀,从4月6日至7月中旬的100天里,这场胡图族针对图西人的种族大屠杀导致80多万人被杀害,相当于当时卢旺达总人口的九分之一,相当于当时世界人口的5000分之一。


当年的那场大屠杀中,仅在这个小小的Nyamata教堂,就造成了约5万人的死亡。这座教堂位于首都以南约30公里处,如今已是一座种族灭绝纪念馆,我在Couchsurfing上认识的当地人陪伴下一同前往。


曾经的Nyamata教堂现在已是大屠杀纪念馆


教堂当时在修葺,但仍向大众开放,我们走了进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受难者的衣服堆满教堂,20多年过去了,上面落满了灰,血与尘融在这一件件破旧的衣服上,我很难停止联想这里曾发生过一幕幕残忍,令人痛心的画面。


这是我曾经从书中了解到的历史,如今我站在这里目睹这一切,脊柱阵阵发凉。我顺着十字架的方向走去,祭台上还放着一些遇害者的遗物,学生证上有着青涩的脸庞,还有一些则是家庭合影。那些衣服曾经都属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如今只是一具具白骨,只有留存下的照片能令世人记得他们的模样,他们曾和我们一样是父母的孩子,是父亲,是母亲,是兄弟,是姐妹。


出于对受难者的尊敬,这里不允许拍照,进入教堂内无论拍的是什么,都需要申请特殊批准。其实你根本不会想要举起相机,因为眼前的这一切都太沉重了。


由于教堂翻修,许多棺墓从外部移到了教堂内部。教堂的负责人---一位女士带我们走到教堂外侧,这里几乎布满了受难者的坟墓,几万名受难者的尸骨就埋葬在这里。


掩盖在墓上的并不是泥土,而是一层透明的玻璃,下面是几层台阶,可以看到下面有较大的空间,足以摆放十几抬棺材。在那场灾难中死去的人数众多,我去过的几个大屠杀纪念馆基本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存放受害者的遗体。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走下来”。

“不不,我不需要的”。


她还是打开了玻璃层,开始往阶梯下面走,让我也走下来,我犹豫了很久生怕这样的行为不尊重逝者,女士一再告诉我说没关系可以下来的。我决定跟上她的脚步,短短的几个阶梯走起来却像脚上灌了铅一样十分缓慢,直到走到下面,我才看到右侧更大的空间放着更多的棺材。


“你可以往那边走”,她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放满了腿骨的棺材对我说道,我并不想参观这些,我总觉得这样的做法有失敬重,也许是负责人已经习惯了,还没等我开口阻止就打开了下一个,里面存放的是头骨。


实际上放在每个棺材中的并不是完整的个体,而是按照人体的不同部位---头骨,胳膊,腿分类放在了不同的棺材中。当我转身面对更多的尸骨,感到一阵凉气,巨大的沉重感压住我的脚步寸步难行,我决定走回地面上去。


“你在这里出生长大吗?”我问她,“是的”。


接下来我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揭开她的伤疤。在大屠杀纪念馆中读到的幸存者日记令我意识到:所有活下来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藏匿本领强,能够活下来完全是侥幸。


走出教堂门口,我居然又遇到了前一天在基加利市区大屠杀纪念馆的乌干达人,也是巧的很,如今很少有人来到这个教堂了,大部分游客会去市区的那座参观纪念。

教堂的旁边是一座小学,正当我把手机对准学校门口的涂鸦上时,门忽然被打开,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声音越来越多,老师对我们说孩子们要去参加体育活动。沉重的屠杀纪念馆和充满欢声笑语的学堂只有十几米之隔,这些正在萌芽的孩子们代表着卢旺达的希望。


在争得老师的允许下,和小朋友们拍照

在回家的boda boda上说,我对车手说:“先生,也许这样问并不礼貌,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卢旺达曾经就是这么有秩序的国家吗,还是在经历过那场灾难之后变成这样的。”他并没有正面答复我,只是回答道:“生命是可贵的,我们不想像乌干达人那样骑车”。


Boda boda是非洲国家特有的出行工具,其实就是一辆摩托车,出门招手即停随时随地上车,到哪儿都不担心堵车的问题。在乌干达,一个车可以载两名乘客,大多数时候,车手根本没有头盔给你用,连车手本人也不会戴。而在邻国卢旺达,政府规定,一个车只许载一名乘客,并且司机和乘客二人必须佩戴头盔。我在基加利短短的七天内每天要使用五六次boda,没有一个车手违规。也没有见过闯红灯的现象,而如果前方是小学生,即使是绿灯,司机也会停下来等一等。


卢旺达乡下的小超市


6月8日 一顿乌干达buffet


来到火山公园的一家小餐馆,点了顿buffet。这就是卢旺达buffet的特点:薯类农作物特别多,红薯、马铃薯、紫薯、木薯。菜单上有一些我不懂的当地词汇,便拜托老板教我读菜单。



在来程路上,我的相机碰到了颠簸的车身,镜头不能自动对焦了,只能手动对焦,速度缓慢,不能畅快拍照的这个事实,令我情绪非常低落。


6月9日 在乡间的小路上


村庄的田野里一条小路从主路剥离弯弯曲曲,通向丘陵深处。女人们身着五彩斑斓的衣服 我怎么都看不腻,那衣服穿在她们身上真美,我也心里痒痒想要买一件。



6月10日 火山公园山脚下


在卢旺达的火山公园脚下有着一座座小村庄,我来到这里既没有攀爬火山也没有去追踪大猩猩,只在村庄里走了很久很久。


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姑娘与一只小绵羊在绿绿的草地上静静的呆着;


远处的火山大雾绵绵,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村庄在火山脚下却又是那么静谧与安然;


火山湖边的少年已经早早的跑来钓鱼,不久的将来你就要担负起照顾家庭的重任;


车上的老爷爷听到我用卢旺达语说“你好吗”,立马伸出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我很好”,眼角是那最真诚的笑容;


父亲长长的腿骑着那辆大大的自行车驮着小小的儿子在乡间的红土路上颠来颠去,越骑越远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常去的那家饭馆老板每次都会把账算错,兴许多点少点也没多少关系;


只是轻轻地喝了点香蕉酿成的酒便微醺。


最后坐在皮卡上,当车开动时高高地挥舞着手臂:再见啦可爱的人们!村民们围成一排排跑上前来也挥手说着再见,那大概是最美丽最动人的一幕。



6月11日 "500 miles "


在屋前的门廊上晾衣服,抬头忽然发现隔壁的姑娘在偷偷的看着我 。


“Amakulu!”(你好吗)


说完便立马承认我会的卢旺达语就这么多了。她羞涩的对我笑了笑,下午四点屋外还是烈日当头,我坐在门外的沙发上,拿出一瓶卢旺达的Primus啤酒,再看一部电影《走出非洲》。


我决定用这样的方式告别短暂的卢旺达旅程。


傍晚我又去了那家小吃店,在卢旺达除了西餐与充满土豆薯类的自助外便是这样的小吃店了,菜单简单朴素:samosa(炸三角)、chapati(烙饼)鸡蛋、一杯酸奶以及一杯热茶。

我常常光顾这家店,店里总会播放怀旧的老歌,有时英文有时法语。我迫不及待的用刚学会的卢旺达语讲给老板听,电台里突然播放法语版《500 miles》,我从手机中找出"Brothers four"的英文版本给他听,然后轻轻的唱了起来,他则伴着我唱法语版。


时间在那一刻忽然变得缓慢起来像是凝固一般。


"I'm 500 miles from home, away from home , away from home."


曲终他停顿了会:“还是法语的比较好听“。


写在最后


记得离开这个国家时,我问Nash“为什么选择了卢旺达”时,他答道:


"Different people come from different motivation different reason,

but the thing you know is that they are crazy enough to be here.


I like to make it happen by natural,

some of my best things happen accidentaly ."


我很喜欢那个答案,时常提醒自己别忘了偶尔给生活加点“疯狂”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