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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痛快的活着,那就让我有尊严的死去

死,人人都怕,但是人人都会死。今天我们就来认真说说死这件事。

前段时间的魏则西事件,随着更多热点事件的出现,开始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对于生死的思考却不会停止。对我来说,百度也好,武警二院也好,他们也许加速了魏则西死亡的进程,但就算没有百度,没有武警二院,因为魏则西得的是绝症(并不是说癌症就等于绝症,但他得的滑膜肉瘤由于现阶段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真的是一种绝症),不幸的他最终还是会死的,区别只在早晚。

死亡是怎样的?知道的人都无法告诉我们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但因为个人和工作的关系,我却知道一个濒死之人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可能会经历怎样的痛苦——因为呼吸系统衰竭而插上呼吸机,想说也不能说;因为肾衰竭全身水肿,天天洗肾;因为全身的疼痛,为了防止褥疮的定时翻身都是一种折磨……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羡慕那些能够在睡梦中一睡不起的老人,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善终。

医生和护士虽然希望救助每一个病人,延长他们的生命,但是对于人体,我们未知的还有太多太多,救不回来的病人也有太多太多。因为文化的关系,大部分的华人都忌讳谈及死亡,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似乎都觉得只要不提到“死”字,死神就永远不会降临。

魏则西事件后,人民日报刊登了一篇名为《魏则西留下的生命考题》的评论文章,文章发问到:假如一个人得了绝症,究竟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作者认为,“尊重自然规律,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坦然的面对生与死,是最理性的选择”。这一文章引发了轩然大波,批判者嘲讽,“让百姓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得了癌症就放弃治疗吧。”

“对于那些根本无法得到充分生命支持系统的人,以及无法得到医疗救助的人来说,谈论这个问题(坦然面对死亡)是非常可笑和冒犯人的。”开国大将罗瑞卿的女儿罗点点很能理解。罗点点多年来与一批医生、志愿者一直在提倡和推动“我的死亡我做主”和“用自然和有尊严的方式离世”,这一挑战传统意义伦理观的做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

世界卫生组织所倡导的缓和医疗(Palliative Care)是最接近“尊严死”的做法,其原则如下:重视生命并承认死亡是一种正常过程;既不加速,也不延后死亡;提供缓解临终痛苦和不适的办法;为病人提供心理与精神上的支持;帮助病人尽可能的维持活跃状态;为病人的家属在面临丧亲之痛时提供必要的支持;了解病人和家属的需要,包括提供必要的辅导;提升病人的生活质量等等。缓和医疗要在最小伤害和最大尊重的前提下让他们的最后时日尽量舒适、宁静和有尊严。

相较于其他以华人为主的地区与国家,新加坡在“尊严死”的问题上走的比较领先——早在1996年便已通过了《预先医疗指示法》(The Advance Medical Directive Act),赋予年满21岁的公民法定权利,订立有法律效力的预先医疗指示;同时赋予医护人员以终止人工延长死亡过程相关行为的权利。以上举措既给病人提供了“我的死亡我做主”的相应立法,也能够避免病人家属在面对无法挽救的病人时陷入为难的局面,带着沉重的心理负担为家人做决定。台湾也在2000年通过了《安宁医疗缓和条例》,让不可治愈的末期病人以“生时意愿书”(Living Will)的形式选择自然死亡。

预先医疗指示(Advanced Medical Directive ,AMD )是指病人在一名治疗医生和另一名见证人见证下自愿签署的一份法律文件。该文件注明签署人在身患绝症、永久失去意识或行将死亡时,医生无需使用任何维持生命的治疗方案来延长自己的生命。年满21周岁, 心智健全的任何人都可签署预先医疗指示。预先医疗指示是一种法律文件,必须在两名见证人见证下完成和签署,然后提交至预先医疗指示注册处备案才能生效。两名见证人中, 一名必须是病人的医生,另一见证人必须至少21周岁。此外,这两个证人必须与患者的死亡无任何利益关系。

黄锦西律师说,预先医疗指示与安乐死不一样。安乐死是主动的,有意地去结束临终病患的生命,以减轻其痛苦,这不是自然死亡。而预先医疗指示则是病人已陷入昏迷或行将死亡,再不可能救活而不采用生命维持设备,让他自然平和地去世。在完成了预先医疗指示程序后,签署人若在任何时候改变主意,都可以随时取消。签署人只要在一名证人面前签下一份表格(表格可由卫生部网站下载),寄给卫生部预先医疗指示注册处即可。

截至2014年底,新加坡已有超过两万人签署预先医疗指示,单在2014年一年签署的就超过2000人。

而从2011年新加坡开始在全国推行预先护理计划,这一计划不具备法律约束力,但有合法性——“由于医护人员还是会为参与的病人填写一份表格,这份表格毕竟属于病人医疗记录的一部分,因此它也与医疗记录一样,具有同等程度的合法性。”和预先医疗指示相比,预先护理计划的涵盖范围则更广,因为它所探讨的不光是病危时的医疗指示,也包含病人希望在哪儿终老、获得怎样的医疗照料、由哪名家庭成员代做决定、病人对存活的定义是什么等概括性问题。医护人员甚至会为参与预先护理计划的病人假设各种情景,来了解病人在不同病情下希望获得怎样的照料。

陈笃生医院慈怀护理专科顾问医生黄汉立医生说:“对病人来说,他们得以表达意愿,意愿也获得尊重,让他们可安心离去。”

李光耀先生在《李光耀观天下》的《论死亡与腐败》一文中提及自己在2010年已经做好了预先医疗指示,“意思就是如果我有一天陷入那种必须插管维持生命而又不可能再恢复健康的情况,那么我的这份预先指示就授权医生为我拔管不再继续维持,让我能死得利索点儿。我和我的律师还有医生一同在这份文件上签了名字。”

 

电影《角斗士》中马克西姆斯说,死亡一直在对我们微笑,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它回报微笑(DEATH SMILES AT US ALL. ALL A MAN CAN DO IS SMILE BACK. )。

——也许直面死亡才是让我们在人生最后的时光可以过得更有尊严的态度。

(作者是本地医疗工作者,微博名:兔猫-开天辟地)